“老爷子,我和你说啊,德国人才有意思呢,做什么都一丝不苟的,而且特别好面子。我曾经见过一个德国佬,盛碗饭吧,他得专门用那种特制的小天平量,多一克都不行,现在都有电子秤了好不好?!还有插花,插花更逗了,本来呢是一束……啊,就是一捧花,”她比划了一下,继续说:“本来从花店那儿长得好好的,他非觉得修剪得不够整齐,亲自操刀剪,可他哪有人家专业啊,结果最后把一捧花都剪秃了,甚至花儿都不见了,你知道么!”
姜晔期诧异的瞥了她一眼,看来是又犯老毛病了,一得意忘形就不知道东南西北,说的这些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懂。
老人枯瘦的面庞有着含糊的笑意,也许是并不能真正理解欧洲式的风格和幽默,只兀自做着摇橹的动作,木质的船桨在水中划出圈圈波纹。
那厢云菲一边说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丰茂苍翠的岩壁在空中如同一道天堑迎面而来,几个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当年在意大利酒吧里经历过的趣事。
不知名的江流山川竟也有几分四川巫峡险峻辽阔的意境,伸展而出犹如鹰翼的崖壁上面有类似松柏古木的枝桠,在变化缥缈的云雾中微微颤动,而下面靛蓝色的水流则源源不断于无声处地流动。
一时几人都被这景象所慑服,云菲不禁从包里翻出一副望远镜来,朝远处遥望。在镜片的那端,隐隐有白色的水流在阳光下熠熠闪动,发出似钻石般的闪耀光芒。
“哇塞,是瀑布!这儿居然还有瀑布!”
云菲放下望远镜,喜不自禁的指着远方朝他们叫道,“我从没听说这儿竟然还有瀑布,没想到居然被我碰见了,哈哈,果然是上天垂怜与我。Merci, mon Dieu!”
另一位摆渡人听不懂她后面的法语,缓缓抬眼看了一下,忽然说道:“那瀑布远得很喽,去不得,去不得嘞。”
这人说话带着很浓重的地方口音,虽才只四五十岁正当壮年,声音却很低沉含糊,所幸他们不是毫无经验的新人,交流完全没有障碍。
善于交谈的翊熙温文礼貌的请教:“那看着不远,按照咱们划船的速度不过下午就能到了,怎么说去不得呢?”
那人悠悠的摇橹,尽管肤色黧黑其貌不扬,给人以一种未老先衰的感觉,可他的眼睛却毫不含糊,眯着眼,头颅往瀑布的方向一侧,慢慢说道:“客人有所不知,我们这的黎寨自古就流传着神秘的传说。那瀑布看着不远,可实际上却是山那边过来的,就像……呃,你们说的海市蜃楼,都出了玉溪的地界了。”
“传说?”云菲又来了兴趣,同姜晔期对视一眼,昨晚调查公司发来的邮件介绍并未提到任何黎民的传说,莫非是调查公司提供的信息有质量问题,可是不应该啊,毕竟他们已经合作了这么久,从他们的的专业程度来判断,可以有87.9%的几率肯定绝无可能出现纰漏。
那人“嗨”了一声,说:“那还得从明朝的时候说起了,朝廷有个很厉害的国师,大约是个道士或者术士吧,就相中咱们黎寨的冯山了,说这儿是什么风水宝地云云,就在山崖上修了个观星台,对皇帝说一旦观星台修成就可以遥望龙脉,预测国祚兴衰……”
云菲根本不相信他讲的事情,立即就把望远镜“啪”的扔进包里,开始怼:“我说,您这是唬谁呢?还国师,您也太封建迷信了吧?”她一瞟坐在船尾得孟徽雨,使眼色示意,孟徽雨只得接着她的话说:“是啊,老……老伯,历史上从没记载过,您说话可要……有根据。”
姜晔期转过头去,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明明是个聪明敏捷的人,偏偏一在云菲面前说话就容易卡壳。这算什么,选择性语言障碍?
撑船的老伯是个朴实人,见四个人里有两个人都在质疑自己,另外两个显然也半信不信的样子,黧黑的面庞微微涨红,梗着脖子说:“当然有依据,我绝不会骗你们。那个观星台虽然不见了,可附加建造的石盘却还在,就在‘天一堑’的山崖上。”
乡民朴实的样子不会作假,他说得煞有介事,连自诩不信鬼神的姜晔期都不由再半信半疑的基础上更信了几分,悄悄一推云菲,低声说:“万一是真的,小心别误会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