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客残忍的手段吓破了胆,延医问药,将养了好一段时间。
向众人谢罪陪酒,临华自是首当其冲,不过她对宴席当中的所有人一无所知,百无聊赖之际,沉默着微笑应了。
来此之前,并未准备措辞,一片朦胧光影衬的所有人神情明灭不定,她借着水晶灯的微弱光芒打量了设宴的主人一阵,飞琼心下很是崇佩这位公仪氏的大小姐,打理公仪家族的一应事务,内有中馈,外有产业,井井有条,这一切源自于她的手腕。
临华半眯了眼,这位公仪大小姐一身石榴红色齐胸对襟长裙,妆容明艳,繁复的发髻中插戴了镶嵌了红宝石的金首饰,显得雍容华贵,不输皇室。
本朝风俗开放,不避男女之防,虽分席而坐,觥筹交错,言语欢脱。
那厢公仪云菲起个好头,席间前有霓乐公主妙语连珠长袖善舞,后面紧跟着玉陵君一副浪荡模样不经夸饰,对相府珍藏的酒酿赞不绝口,称美酒入口的感觉恰似玉陵美人的温柔。谈起玉陵的美女佳人,这位怪诞不经的玉陵君好似打开了话匣子,含沙射影的评价公仪大小姐美艳有加,温柔不足。
玉陵君昔日在一篇《女赋》中表达了自己对女子的审美,并大肆铺陈笔墨,赞誉端丽贞淑、温柔婉约的女子,而公仪云菲在他眼中,只占了前面两个字,和翩翩佳人那是绝对比不上的。
他认为公仪云菲泼辣蛮横刁钻跋扈,若非身为左相的千金,又有贤妃的倚仗,那是万万不会有人看得上的。
纵然一口华丽辞藻装饰,却难掩冷嘲热讽的一番攻讦,任凭公仪云菲涵养再好万万不能忍下这口恶气,偏偏左相的嫡子云蘅平素受尽姐姐的欺压,大为认同玉陵君的说辞,喜笑颜开的亲自为他倒酒,低声咕哝姐姐平时如何欺压于自己,声音不大,满席都听得真切。
公仪云菲特意将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弟弟安排在末席,本是要借两位皇子珠玉在前压压他的气概,不料云蘅伶牙俐齿,先是和旁边的上官熙、秦徽雨二人拉近关系,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堂而皇之调换位置,坐到欧阳珏旁边。
他和欧阳珏不甚熟悉,但他心目中最最仰慕之人晋平世子和玉陵君的交情可是众所周知,就算不熟,能和晋平世子拉近距离同样是值得高兴的美事。
云蘅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甚是仰慕晋平世子,衣裳特意仿制了一套和君奂期相似的湛蓝色衣衫,腰间带了块羊脂白玉,挂一只藏蓝刺绣的香囊。人虽年轻,只十六七岁的样子,相貌清秀,惹人喜爱。
他听闻晋平世子和玉陵君同自家姐姐是死对头,反而对待他们更加殷勤,完全不给姐姐的面子,频频提及他们二人昔时写过的诗赋文章,称赞他们的画作乐曲令人望尘莫及,这样的优待,便是近如姻亲的皇子也没能享受。
公仪云菲被弟弟的做法气的脸色发青,这比欧阳珏的取笑更令人生气,三位公主当中,昌仪和霓乐两位与她最是要好,见状纷纷下场解围说:“云蘅少年气性,倒是有趣。”“云蘅既将世子和玉陵君的游戏之作掌握的如此娴熟,不怪你费尽心思送他去太学,是个进学之才。”
云菲紧绷的唇角微微一扯,并不言语。云蘅听见公主的夸赞,笑嘻嘻的应了,“还是昌仪公主慧眼识珠。”
云菲阴阳怪气的说:“怕就怕是鱼目混珠。”暗讽其衣架饭囊不堪造就。
云蘅不负其望,一点反应都没有,九皇子年轻一些,隔了两个席次朝他说:“你姐姐一心让你读书,你怎地不听,偏要和世间最不务正业的人胡混?”
云蘅歪头思索一阵,忆起他是丽妃所出的皇子,和晋平世子是表兄弟,大有好感,立即吐口水说:“太学的夫子太过迂腐,比姐姐还要严厉,我又不喜欢做官,和世子一样,成天喝酒赏花看美人不好么?反正相府家大业大,养活我这个大闲人,又不愁吃穿的……”
他的想法吓了众人一跳,欧阳珏看热闹不嫌事情大,当即和他碰杯,赞许道:“好,好志气。”向君奂期挤眉弄眼的说:“晋平世子的作风后继有人了,当浮一大白!”
懵懂的云蘅扯起话题,九皇子便趁机提起太学诸位授业夫子的严肃古板,将他们逐个拉出来评头论足一番,引得云蘅甚是高兴,若非自己最仰慕的人近在咫尺,或许下一刻就要引为知己。
相府窖藏的酒酿名叫花间醉,淡如果酒,初饮时并不醉人,酒力如花香一点点浸透身体精神,酒过三巡,霓乐公主妙语连珠,觥筹交错间就巧妙的将方才的不快化于无形。
九皇子和玉陵君你来我往几个来回,就把众人年少时的糗事揭露个天翻地覆,自然包括小公子最最仰慕之人晋平世子的。
玉陵君主动谈起和君奂期的游戏之作,还是因少年慷慨,每天都像喝醉了酒似的,认为古往今来无数的文人雅士,所掌典故、妙笔文章皆不如他,如果天下只他一个人如此想憋在肚中,偏就罢了,偏偏某人也如此想,还把心事告诉了对方。
这两个人当时都极度的自负,都认定对方是在说空话,绝无可能胜过自己,于是二人约定,每十日作一篇赋文,且风格内容绝对不可重复,写成以后交由太学的祭酒评定优劣。
那时的他们,自以为阅尽天下藏书,文出锦绣,字字珠玑,废寝忘食的学一位不知死了多少年的人遣词造句,祭酒却把他们的文章一阵奚落。
许祭酒,最是严苛古板,曾任当今的太子太傅,为许多宗室子弟授业,然而他一向厌恶贵族浮华习气,让所有学生又敬又怕。
他们的文章传遍帝都,或许是因为许祭酒大失人缘,取悦了许多闺阁小姐,颇受大人的赏识,其中就包括上官聿。上官聿年轻时游历诸国,著述颇丰,醉心佛道,文章通达,是天下文人的榜样,无人不心向往之。
既有上官聿大加赞誉,左相右相又说了不少好话,许祭酒的态度渐渐有所动摇,连番送了十几篇文章之后,许祭酒终于敷衍的回应了个“嗯”。
从那以后,人人追逐两人的诗作,附庸风雅之徒模仿他们的遣词造句,以便赢得佳人青睐。
因那十余篇诗文风格笔法各不相同,或老练精简,或婉约幽丽,一时间书生们认为他们的造诣炉火纯青千变万化,争相模仿,就连投递给权臣的干谒诗文都引用其文章出现过的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