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珏不喜谈论权贵,忆起欧阳玥易燥易怒的病症就心头涌上对欧阳闵数不清的厌恶,借口酒喝完了,命候在门外的侍从端两壶新酒进去,又招来一名歌女弹曲子。
欧阳珏本来心不在焉的听着,连喝三杯闷酒,君奂期笑得诡谲,他终于发觉到不太对劲,歌女嗓音曼妙,拨弄琵琶的技艺娴熟,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一怔,喃喃道:“这曲子的遣词造句怎么这样熟悉……难不成有人模仿本君?”
一曲《碧玉笛》,写的是不能再老套的故事,流落江湖的才子凭借一首笛曲获得佳人赏识,后来仰仗佳人父亲的引荐,才子入朝为官,终成眷属。
欧阳珏凝神细听,那字眼是他一度惯用的,风格思绪,和曾经的自己如出一辙,世间绝不会再有另一个玉陵君,他脸色一点点变了,悻悻地说:“不会真是我写的吧?”
对于某人桩桩件件的糗事,君奂期可谓记忆犹新,折扇“唰”地展开,将他五年前在流芳斋如何醉酒,醉酒之后说过何种胡话,胡话过后又是如何才思敏捷促就一篇新词,又是如何在渴求的姑娘面前大方相送的经过娓娓道来。
欧阳珏不肯相信,君奂期折扇一指珠帘,好心提醒道:“喏,正主就在帘后,一问便知。”
欧阳珏一脸尴尬,向帘内瞟一眼,支支吾吾道:“这个……还是……”他目光闪躲,一挥衣袖,“算了,算了。”
纷乱的记忆忽然冲破枷锁,他想起那时醉酒,非但自己衣冠不整,还招惹弹曲的歌女,好在君奂期不以为意,否则玉陵君的窘态真要公之于众……相比作弄许祭酒令他颜面扫地,他的面子可是更重要的,毕竟十余年积淀的形象,不可践踏!
他惊恐万状的坐下来,心说醉酒当真害人匪浅,害人匪浅,一边极其自然的斟酒压惊。可恨,君奂期明明没自己喝得熟练,偏偏总是出奇的清醒,奇哉怪也。
君奂期推开窗,街市热闹繁华的盛况映入眼帘,朱雀大街是帝都最繁华的地方,而这里,又是朱雀大街繁华贵气的一段。
高楼林立,玉树琼花,几大世家门阀最重要的产业集聚于此,既聚敛财富,又是窥探秘密的耳目。他们掌管天下最重要的生计,皇室想要拿捏指掌,难如登天。
他收回思绪,从怀中掏出一物,放于桌边,“这是从西域得到的寒玉,对修炼冰寒系的武功有好处。”欧阳珏伸手去拿,君奂期摇头阻止:“此物寒气积累数年,你没有武功,还是莫要轻易触碰,回头叫侍卫找个木匣装了。”
“还是你想的周全。”当他得知玉坠散发的寒气曾经冻毙一名天宗弟子时,不禁心有余悸,他迟疑的看着那块晶莹的寒玉,终于还是忍不住说:“玥儿修炼那部残缺功法,就连天宗都束手无策?”
君奂期面色一沉,实际上那部功法本意就不是给常人修炼的,而是为了解某种奇毒。他有意令欧阳珏防范,虽然欧阳玥大小姐脾气,不知轻重,总是无理取闹,惹人反感,却不该白白被人利用,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和他说了,斟酌道:“回头你不妨查查她是否有何亏损,欧阳玥终归是右相嫡女,右相再不济,应该不至于害她。”
欧阳珏“嗯”一声,点头答应,“哎,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喝酒。”
君奂期不给面子的嗤笑:“光喝闷酒有什么意思,还有你这金玉其外的曲词,你离开帝都五年,挽流芳的姑娘就唱了五年,听一遍就腻歪。”说罢,遣退歌女,撤去酒具,你一杯我一杯装模作样喝茶。
除去烦心事,欧阳珏一开口就是玉陵风物,什么美女如云,什么一川烟云景,什么五州通衢,酒酿醇口等等。
“行行行,打住。”君奂期无奈的说道:“本世子没喝醉,用不着你想方设法地提醒我你是玉陵君这个事实。”两人对视,一个对古籍字画美人珍宝早已失去兴趣,而今居然无话可谈。
沉默片刻,显然两人的心有灵犀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忽然异口同声的说:“公仪云蘅!”
担忧到卧病在床的云蘅小公子并不知道自己居然成为无良的两人口中的谈资,他本以为丰神俊秀文采无双的晋平世子和玉陵君并非只是表面的蔫坏,而是怀有古道热肠之心暗自帮忙解决此事,至不济也该可怜可怜自己,而非取笑。
他想的太天真了。
云蘅不仅给临华留下深刻印象,晋平世子和玉陵君实际和他接触的过程中认为他十分之有趣,性情毫无其姐乖张跋扈,头脑又无公仪行奸诈圆滑,天真烂漫,单纯如纸,实是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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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习习,临华坐在榻上,手捧一卷书慢慢翻阅,背后窗扇半开,外面游廊下的花木绽开细密的淡紫花朵,一簇一簇聚成大团,散发着淡淡香气。室内香炉燃着安神静气的沉香,案边一盘点心,一盏热茶,越发神志清醒,越发沉浸书卷。
飞琼一刻都闲不住,这会儿正要趁世子书房无人,将“借来”的拓本还回写月斋。她一路思量个不停,昨天下午郡主终于入宫见过丽妃,丽妃膝下育有一子,偏偏对郡主疼惜有加。郡主失踪,丽妃十分担忧,但回来这些时日迟迟不进宫看望丽妃,紫陌姑姑为此狠狠训了她一通。她有口难言,她哪里敢怠慢丽妃呢,明明是郡主性格懒散,不爱进宫走动,劝多少次都不听,好说歹说才哄郡主同意,怎么又怪罪到她头上?
她低头行走,一路嘀嘀咕咕,浑然没有注意月门前的三人,走出游廊,正要和对面撞个满怀时,一个女声叫住她:“慢着。”
这声音打破凌乱的思绪,飞琼脚步一顿,循声看去,一时居然没能辨认出来,迎面的三人,何人是昌仪、霓乐两位公主和公仪云菲,昌仪、霓乐二人打算私下看望临华,是以微服出宫,一副普通的男子打扮,发髻用淡白的发带束起,只是她们的容貌太过妍丽,实在难有男儿英气。
飞琼连忙敛衽行礼,不敢怠慢。霓乐一挥手,瞧见她怀中抱着几册书,好奇问道:“你是要干什么去?临华可在府中?”
飞琼知道公主的重点是在后半句,欲盖弥彰的把书册往身后一藏,来不及整理表情,神情掠过一丝尴尬,讪笑道:“郡主此事恰在读书,请随奴婢来。”
霓乐期待的的眼神一亮。她和临华最是交好,很是羡慕她的灵慧狡黠,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