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看去,面色一沉,当即将别国上贡的宝釉琉璃杯扫下案去,拍案喝道:“放肆,莫非你敢欺瞒本宫?”金片打制的流苏随着她饱含怒气的动作剧烈晃动,指尾所佩戴的镶嵌翠玉的勾金甲套骤然脱落,露出里面光滑亮丽的蔻丹。
宋奎全闻声一颤,贤妃于宫于府积威已久,善于心计,表面上却并不似皇后那般好易与,尤其他所隐瞒的又是和当年那件事相关,宋奎全面色微微一变,想起贤妃的作风,心如死灰,颤着嘴唇几不成声:“属下……属下并非有意不报,实是……实是……”他头脑飞速运转,想着是否要拉许平下水以摘清自己,瞥见公仪云菲玩味讥诮的笑容,忽然想起左相唯一的嫡子云蘅唯这个长姊之命是听,这让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抖抖索索说道:“启禀贵妃,属下虽然斗胆隐瞒了大小姐,只是觉得临华郡主之病太过蹊跷,但是属下曾私下告知过许平,却不知许平执意要私自料理此事,还告诫在下莫要声张。属下以为许平会报给贵妃知道,又因许平深得相爷信任,故而才未告知贵妃,还望贵妃恕罪,看在属下在这事出过力的份上饶恕属下!”
“出力?亏你还记得!”贤妃扶着心腹宫侍的手臂站起身,茜红宫装行至面前,宋奎全双手扒在澄心砖铺成的地面上,只觉手掌下方的砖石冰凉彻骨好似放在冰室内窖过,他心中一片死灰,思量着二十余年前自从帮贤妃办下那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就该死了,不想贤妃竟肯留他到今日;那许平乃是左相得力心腹,就连说一不二的贤妃都未必能拿他怎么办,无论今日自己能否侥幸从宝琈宫逃脱,他出卖了许平日后是绝无好日子过了。
贤妃怒道:“你既然还记得当年那事,假如他日因你之故,害的本宫错失良机以至于君承棣父子将那秘密查个水落石出,你说你这个关键人物可能绕过公仪氏安然无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最后一句她说的极慢,既是警告又是威吓,宋奎全不受控制的咀嚼着那句话,只觉全身力气从四肢百骸散去,险些瘫倒在地,喃喃道:“那事情做得很隐秘,任凭……也绝无可能发现真相,更何况晋平世子颇昏昧荒唐,全无乃父之风……”
贤妃冷冷一笑,双目冰寒:“没有用的东西!那君奂期背靠南国王室,要是能轻易被你看穿,岂会令皇后、令本宫如此忌惮!”她忽而意识到什么,淡淡一瞟案后的公仪云菲,像是有些避讳,推开宫人的搀扶,忽然宛然笑道:“来,本宫有些累了,此人就交由你处置。”
公仪云菲倒不推辞,走到她身边,一瞥宋奎全,“姑母若累了,侄女上次托人送来的香料很是难得,有安神助眠之效,不妨令斩碧燃上一支。”贤妃和她对视一眼,这对姑侄之间闪过某种默契,贤妃意味不明的叮嘱他:“此人虽可恶,但总算有些用处,断不可轻易让他死了。”
“姑母放心便是,侄女晓得。”公仪云菲面容绽开艳丽而冰冷的笑容,这一刻竟和深居内宫雍容华贵且不可一世的贤妃神情相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