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清湛的眼中隐有沉思之色,到底是谁,悍然杀害了清净观的枯鹤道长,又耗费苦心的为临华做了这么多,只一枚丹药就如此大的手笔,那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
默然回到居所,消失半天的竹晏带回一个消息,那日和顾亭率人前往屏机谷搜查时,凭借对方留下的痕迹,他心中便生出一份猜测,这样大的手笔想来想去就只有重华山才会做。他对重华山所知甚少,但幼时曾听母妃说过,重华山真正掌权的是一位以星宿为号的祭司,但全族各部却分成两派,关于这两个派别的情况母妃当时并未细说,但从母妃的神情可以隐约看出,重华山对皇室的态度很是微妙。
她的母妃来自南国王室,沿袭旧故,昔年,君氏先祖乃是敬帝朝南王离瑧的亲部,后来受封王侯,历代与南国王室通婚,长久未变。
敬帝一朝南王离瑧从重华山出,率部助敬帝平定天下,后来,桓帝继位将幽旻等十五州赐封给南王,南王谢辞不受,由其妹代掌。南王离瑧之妹名灵毓,虽对武功一无所知,但一手秘术奇法出神入化,未有出其右者,她既统有一国,一扫年少娇俏活泼,举全国之力,于十年之中,迅速吞并毗邻的小国,其后因国事繁重,南国王室再不修习术法,而征召重华山的祭司以供奉之名保护国主安泰。
他曾派人前往南国王室查探情况,他既是晋平王妃之子,仅凭这一层关系,进入旻都甚至是王宫,便如探囊取物般轻易,南国女王的亲信也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可惜的是,这回竟无功而返。南国王室十余供奉,尽从重华山招揽而来,虽不敢对他有所隐瞒,可一问到重华山众祭司如今由何人掌管时,那些人就像统一了口径似的不敢作答。
唯有一人似乎不愿得罪于他,将自身苦衷吐露,却称那人术法通玄,更在众供奉身上施加探魂之术,如有背叛,神魂俱灭而死。
南国王室至今已传承二十余代,几百年的时间下来,关于巫术的神秘再无人知晓,就连曾经前往重华山参加嗣典的母妃对此亦是一无所知。不过探魂之术却是真的,他身为天宗宗主的唯一弟子,多年前在天宗的藏书阁见过相似的记载,巫人炼魂,武人练气,本源不同而道迥异,据说魂体强大的巫族祭司,具大神通,可将他人的魂魄抽出一丝为己所控,被施加此术者,但敢生出异心,施术者即可远在千里之外操控中术之人的生死。
巫人异术繁多,不乏禁忌邪异之所在,南国王室的一众供奉来自重华山,魂魄又被人掌控,有所忌惮无可厚非,背后何人作鬼不言而喻。
君奂期坐在榻上,兀自倒了一盏凉透的茶,目光沉沉,暗自思索。
竹晏自觉的掌灯,见他沉思一时不敢出声打搅,只挂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候在旁边,但君奂期向来感觉敏锐,自然察觉到他的反常,投过淡淡一瞥:“什么事?”
竹晏自知糊弄不住,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南国那边的人说,碰见了公仪氏的人,好像在悄悄和什么人会面,对方行事很隐秘,若非旻都太过繁华,他们办完差事想要偷闲,断然不会留意到。”
公仪氏的门生遍布各州,尤以帝都为最,但纵然公仪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却只仅局限于本国,南国与离魏各自有其世族经营,断无可能会于此事上面让步,能将名下产业遍及诸国的,只有一人而已。公仪氏既没有踏足南国的缘由,他的人又怎会碰见公仪氏的下属出没呢?
君奂期问道:“他们是在哪里看见的?”
竹晏答道:“哦,说来奇怪,他们当时从王宫出来,因无功而返,束钧想着消息一时片刻传不过去,又不好离开,便主张要去碎月轩好生吃上一番,正巧有一位供奉护送他等出宫,便在西北角的一处府邸后门瞧见有人乔装潜入。束钧觉得奇怪,便询问那是何处,得知乃是礼部侍郎卫慎先的府邸。”
“那名供奉当时可有反应?”
竹晏佩服他敏锐的洞察力,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世子明明并未和南国直接接触过,却对南国王室的情形了如指掌,甚至知晓那些供奉之间的情况,当真令他心悦诚服。“世子猜的没错,束钧那厮虽说平日作风放肆荒唐了些,到底得了世子真传,心细如发,那名供奉不过就是朝那里瞥了一下,他就猜想卫慎先的府第肯定藏了了不得的人物,他先是带着人去了碎月轩,途中却又借故悄悄潜入卫宅,恰好目睹那人和卫宅的一人交谈。束钧说,卫宅的那人装扮与王宫供奉相似,但在卫宅担的是幕僚之名,公仪氏派出的那人名叫杜寒,乃是公仪云菲所派,奉命与其交涉,并从衣内取出一只锦囊交给那人。后来,束钧为防那两人察觉,就悄悄离开了,至于那杜寒此行的目的并未听见。”
杜寒,他知道此人,连同贤妃身边的薛篱等人,都是为公仪家族效力的死士,武功高强,行事隐秘,办事忠心,且只听命于公仪氏的主人。不过杜寒与那薛篱乃是同门,又是贤妃从身边亲随中调拨给公仪云菲的,此举到底是听从于谁的安排很难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