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厥这段时间。
阿清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中先是纯净的白,他一个人站在那里,透明的地面照应出他的脸庞。
稚嫩的身躯和脸,双手被铁链捆绑,乱遭的头发还是纯黑。
--是十年前的自己。
他迷茫的看向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明明……
他在做什么来着?
脑中一片混乱,他尝试着向前走,赤脚触及到地面,传来触底的凉。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忽然传来一阵水滴落地的声音,他停下脚步聆听,发觉声音越来越靠近。
一个透明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附近,阿清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得见他的形状,手里持着一个水灯笼,水滴从灯笼里落下来,沿袭了一路水渍。
“臧清,你来了?”
声音是个男音,听起来十分年轻,他顿了顿脚步,向阿清欠了千身子。
“我等你很久了。”
阿清警惕道:“你是谁?”
“血猎一族中,赤芍一脉,是最有天赋的。”那个男音道,“而你的诞生,沿袭了几百年的责任。”
“你是赤芍圣女的孩子。”男音平静的说道,“自然要担起这份职责。”
阿清沉默很久:“我生下来便是收容所里的孤儿,没有见过……什么圣女。”
“也从未听说过什么赤芍一族。”阿清道,“我不是血猎,我只想逃出去。”
他起身,链条无限延伸到天际,看不见尽头。
他轻轻扯了下锁链,几处连接口忽然迸裂,看见裂口,他忽然笑了一下。
“说什么大言不惭的话,我还不是一样被囚禁了十年。”
这十年里,没有人寻找他的踪影。
甚至在十年后见到他,也另眼相待。
视他为恶源,视他为万恶之蛊。
血族不应该存在这人世间,这是所有人的期盼。
血猎为这个目标奋斗百年,也不过是将地界分割,互不打扰。
但在无人知晓的隐晦地带,依然有一条人类运输链,将他们作为食物与血族共享。
十岁那年死在他面前的血猎拼尽全力看向他,在戎烈的火中拼劲全力向他求救。
他无法伸出援手。
恐惧,懦弱,逃离一度席卷全身。
他的恨,单指向那一只鬼。
那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鬼。
男音平静道:“我能感受你的愤怒,臧家人,从不屈膝任何人之下,哪怕是只鬼。”
阿清:“……臧家人?”
“圣女操劳半生,也只留下过一个血亲,这个血亲本由血猎臧家一族接管,但……”男音叹了口气,“臧家,一夜之间被灭族了。”
“我是臧家主留给你的一缕魂,伴你到现在,也几乎要离你而去。”男音道,“这一切的源头,你所有的不幸,全都来自你身边这只自私的鬼!”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臧清猛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红眸。
饶媚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她的红眸不似鲜血那般,中间参杂的亮光让颜色高了一度,像玻璃一般,清楚的倒映着臧清的脸。
臧清刚要起身,后背及腹部忽然牵扯到一阵疼痛。
血迹再度沾染白色绷带,缠绕的整齐,现在又被他扯的凌乱。
绷带别扯开。
臧清手指一顿,他猛地直起身。
虽然痛感还在,但绷带上的血,却来自很久之前。
他甚至连伤口都看不见。
“你又把血给我喝了?"臧清气愤的指骨泛白。
仿佛嘴里窜出的苦味,与饶媚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鸿沟。
饶媚依然躺在床上,似乎有些困倦,听到他的质问,只有眼皮睁了睁。
“逃跑,还要奖励你?”她语气里带着不悦,“我说过,你不许从我身边逃离。”
臧清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他起身上前,丝毫忘了礼仪,一手按在饶媚的肩膀,将她压在身下。
他生气的时候,发尾会变成白色,眼眸变红,颇有些与饶媚相似。
“你趁我睡着,你--你完成了初拥?!”臧清盯着她,“你把我变成吸血鬼了?!”
饶媚无所畏惧的看着他,轻轻一笑。
这一笑极其讽刺,瞬间惹恼了臧清,他感到胸腔涌上的发狂后的饥渴,胡乱的抚摸着饶媚的脖颈,又装作毫无欲望的样子,强忍着想嗅饶媚的本能。
“初拥过后,都会有一段时间十分饥渴。”饶媚抚摸着臧清的脸,“来吧,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理。”
恍然间,臧清能看得见饶媚骨子里的血液流动,最突出的血管在慢慢跳动,他只要抚摸上去,他的獠牙会忍不住露出来。
饶媚轻抚着他的头发,将他按压在自己脖颈处。
“几百年了,臧清,这次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是臧清第一次直面对血液的抽取。
不管对象是谁,他自己是否情愿。
身体的本能无法克制。
一时间,血迹四溅,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臧清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长夜难明,似乎在庆祝,血族共生了一位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