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两人下了马车。
莫云让月生自己先进院子,自己则习惯性地抓住套马的缰绳,月生见状小声道:“将军,我牵马吧。”
他伸手去接,莫云却没给他。
“我这两匹马,你牵不得。”
月生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只觉得自己又做了多余的事。
莫云又道:“八年前我独自上战场前,母亲送了我这两匹马,之后与我一起出生入死,脾气倔得很,除了我谁也碰不得。”
月生闻言不禁眼睛一亮,原来将军不是嫌弃他。
“它们几岁?”
“红泥十四,绿蚁十三。”
“这么大。”月生摸了摸鼻子,他从不知道马竟也能活那么多岁,和他几乎一般大,“马也有名字?”
他看了看跟在莫云背后步子稳重的白马,明明长成一个模样。
“哪一匹是小红,哪一匹是小绿?”月生没听清莫云说的名字,只有头一个字好记,他便自己改了称呼。
莫云并没有回答,胸口稍许起伏,似是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月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追着将军问了许多问题,而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义务。
后知后觉的他顿时捂住嘴,垂了垂脑袋,不敢再看莫云。
莫云并没有和他计较,把红泥和绿蚁送进马棚后,又从挂着的马鞍上取出一只随军布袋递给一旁闷头等她的少年。
月生接过,发现里头是鼓鼓囊囊的菜叶子。
“路过时才想起来,没买多少。”
月生一愣,她……还记得。
明明只是随口一说的话而已。
少年忽然面上一酸,带着鼻音说:“将军,我去做饭。”
“嗯。”莫云摸了摸马儿的脑袋道。
蓦地,身后就响起“蹬蹬蹬”的脚步声,听着些许怪异,莫云回头,只见单薄的少年拎着布袋像只小马驹一样快步走着,只是那双鞋不太合脚,在地上拖拖拉拉的,所以发出了这种声音。
目光再往上移,他的衣裳也同样破破烂烂的,有的地方还勾了线。
是不是……该给他买件新衣裳了。
*
不过多久,月生便又来唤她,说是饭做好了。
今日的饭桌上比昨天多了一碟炒小叶青,翠绿翠绿的,看着清爽解腻。
莫云照旧叫月生坐下一道,只是他看着一直心不在焉,她忽然放下筷子:“月生。”
将军从未如此郑重叫过他的名字,月生顿时正襟危坐。
“你害怕他们?”
“只有一点点。”
那种落在狼群中孤立无援的感觉,回忆起来都让人寒毛直竖。
“害怕为何还要出去?”
月生有些发噎,两手的手指悄悄在桌下打绕,“出去买种子种菜给将军吃”这种邀功的话,他说不出口。
“以后离他们远些。”莫云很严肃,让月生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在怪自己乱跑,谁知女子下一秒又说道,“若是他们再欺负你,尽管告诉我。”
明明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她的语气都平淡如水,可月生却没来由地听出一丝宠溺。
尽管知道只是自作多情,月生还是偷偷弯了弯嘴角。
他也有人护着了。
“是,将军。”月生应道,又重新拾起碗筷小口小口无声往嘴里送。
*
第二天。
将军依旧早早出门去,月生正在院子内扫地,院门外却传来陌生的脚步声。
他握了握手里的扫把,壮着胆子走过去,发现竟是沈黎明。
她站在院门前,一副有事却又怕打扰的模样,见到是月生过来,面上的表情有些许复杂,像是知道他已经住在将军的院子里,却还不可置信似的。
最后还是月生先向她打了招呼:“村长。”
“月生。”沈黎明破天荒地朝他笑了笑,“将军可在?”
“将军出门去了。”
听到这话,沈黎明整个人明显松快不少,神色也没那么紧张了:“将军平日都何时回来?”
月生摇头:“不确定的。”
沈黎明犹豫了片刻,最后从怀中拿出一张红通通的牛皮纸,上面用毛笔依稀写着什么字:“那你等将军回来后把这个交给她,晚上我再亲自来。”
月生接过,那纸张摸着十分细腻,字迹也工整好看。
沈黎明见他收下,也没多逗留,又看了他几眼后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酉时,莫云刚下马车,月生便在门口将这纸交给她,小心翼翼地,仿佛是什么宝贝。
“是什么?”莫云头戴斗笠,还没看便问道。
月生:“不知道,村长送来的。”
“你没看过?”
“将军,我……不识字。”月生脸上露出些羞赧。
莫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她拿过来凑近,才看出是一张请帖,还没等她细看上面写的什么,不远处便传来沈黎明的嗓音。
“莫将军!”
看这架势,应当是莫云的马车进村时她便跟着了。
莫云转身,朝她点头示了示意。
“莫将军,月生可将请帖给您了?”
“方才拿到。”
“是这样的,按照村里的风俗,小坞村有贵客到,村里的人都该为贵人接风洗尘,将军已到了好几日,小的本该早早筹备接风宴,还望将军勿要怪罪。”
沈黎明边说边打量着女子的反应,只是莫云的脸藏在斗笠中,叫她看不到表情,也不知这一番话是否唐突,她心中不免忐忑。
“接风宴?”
“是,在咱们小坞村也叫百人宴,届时全村人都要来,以示对贵客的尊重,也算是咱们村历来的传统。”
莫云沉吟,虽她平日里不喜这种场合,但既然所有人都会来,或许对寻找少席玉来说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片刻后她说:“也好。”
得了她同意的沈黎明连连点头:“哎,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