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了。
她把白玦沉在寒潭底,而后再支撑不住困倦的身体,倒进蚌壳中沉睡过去。
寒潭底的小螃蟹每天都轮班帮她在礁石上记录日月轮转,她醒后睁眼一扫便知自己已睡了三天。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又和白玦去了那么多地方,现在重回这里,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白玦从小受困于莫家,性子又和那群人格格不入,想必也很孤单。
所以他才会在长大后试着逃离莫家控制,自在游历吧?
这些难免让宁霜霁联想到自己,再瞧着水底白玦苍白的脸,便越发难过了。
于是,她火化了白玦的遗体,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跑出清川寒潭,找了处高崖,哭着将骨灰都散了出去。
天大地大,白玦终于自由了。
可宁霜霁又是孤身一人了。
……
眼前迷蒙一片,光影斑驳,宁霜霁定睛看了许久,才终于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白玦遍体鳞伤,一身青衣基本被染成血红,衣袖上有不少利刃割出来的口子,还在湿漉漉地向外渗着血珠。
“你受伤了。”
宁霜霁躺在他怀里叫了他一声,却没发出声音,可白玦像是有所感应似的低头看向了她,眼中尽是关切之痛,急忙叮嘱:“别动,你伤得很重。”
我?
宁霜霁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红衣上确实破了不少口子,可血色融进红布中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她头一直钝钝地疼着,身上像是幻梦中被钉了缚龙钉一般酸软无力、麻痹不已,连疼痛的感觉都变得不甚清晰。
直到目光再次注意到白玦的青色的衣角时,宁霜霁才开始将自己从幻梦中分离开来。
梦中的“白玦”总是黑衣加身,一年多的时间里宁霜霁再未见过他青睐于别的颜色。
大梦一场日夜漫长,清醒之后,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都是假的,都是梦。
所以白玦没死,他没死。
“吴心呢?”她没再尝试起身,只靠在白玦肩头问了句。
“执念幻境之阵已破,她走了。”
“嗯。”
“强破阵法,此地留存怨气只怕长存难消,必得列阵净化,我已通知风家,很快就会有人来的。”
宁霜霁听他淡淡说着,忽然有些感慨。
白玦总是能安排好一切,即使在幻梦中依旧如此。
好像只要有他在,一切就都不用担心了。
明明她总说自己厉害,能保护他的……
可其实被保护的一直都是自己。
宁霜霁鼻头有些发酸:“白玦,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带你找地方疗伤。”
白玦的声音听着有些紧张,却真实地流淌在耳边。
梦里的绝望和孤单终于有了发泄的口子,宁霜霁盯着他的脸只觉得心酸不已,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话本子上道尽了悲欢离合,可那都是别人的故事。
唯有在梦中亲历后再看,才越发懂得其中酸苦。
她是气吴心伤了白玦的,可到底还是更希望帮帮她。
之前以为是自己善恶分明,现在想想,或许更因为她们都曾抱着逝去的人手足无措,便像是在幻梦中有了共通之处。
可她们又是不同的。
“宁霜霁”可以在凭自身能力发泄报仇,而吴心只能用死后执念换一场泡影。
唯最后的孤独殊途同归。
当温热的泪划过脸颊时,她忽然感觉额上有温热的气息凑近,在意识彻底断绝前,一抹柔软的凉意轻贴上了她的额心。
***
一日后,千结庄附近。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在山丘间走着,前面的黄衣姑娘似乎非常不满后头那人的速度,干脆拽起他的手往前拖着走。
后头那身着灰衣的人猝然被姑娘牵手,有些不好意思:“绯羽姑娘,这……这使不得啊……”
晃动间,他胸口银线绣成的迅风纹迎着日光闪动着,格外显眼。
“你既然是戚家弟子,有异象是不是该赶紧查看一番?”绯羽才不管他说什么,拖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头上双垂髻随动作齐齐摆动着,“我真的看到过那城忽隐忽现,非常诡异,就在前面了!”
“我又没说不去……姑娘你先放开——”
那戚家弟子话说到一半,忽然同绯羽一道怔愣在了原地。
只见绕过一个小沙丘后,确实有座本不该出现的孤城矗立在荒漠之中,城门口全是巡视守卫的白衣弟子。
绯羽瞪大眼睛瞅着城门的人群。
已经有人来过了?
所以事情解决了吗?
绯羽默默咽了下口水,僵着脸对戚家那弟子说:“喏,就前面,你自己去吧。”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却被拦了下来。
方才还气喘吁吁的戚家弟子再不是畏缩模样,而是像看猎物一般紧盯着她,胸有成竹。
“小妖,不把话说清楚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