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的宁霜霁施以一笑,又乐呵呵凑到红衣男子身边玩笑道:“战场迎敌都不怕,大将军怎么一听新娘子来就紧张成这样?”
红衣男子似乎低头轻笑一声,终于缓缓挪步转过身子。
他在旁人欢呼声中一步步走到宁霜霁面前,轻牵起她的手,带她走过一簇簇篝火,将她牵到方才站立的地方。
两人一同被众人簇拥在中心。
“霜霁。”
听着他轻声叫自己的名字,宁霜霁微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眼中满是压不下的惊疑。
“白玦?!”
***
白玦看到龙鳞时微微一怔,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便被吸入另一层幻境之中。
回神后偏头一看,宁霜霁已不见踪影。
他不知为何忽然生变,越发不放心宁霜霁落单,忙顺着小路往前疾步找着,却突然步履一顿。
绕过山石绿叶后,面前赫然出现一汪碧潭。
潭水对岸,有个姑娘长发披肩,穿着青衣靠坐在岸边,大半个身子都没在水下,正笑意盈盈望着他这头。
潭水波光粼粼,隐约可见一龙尾在深潭中缓缓摆动着,搅得水面泛起阵阵清波。
青色的鳞片反射着明媚日光,在水中散出片霓虹微晕,那姑娘就这样定睛瞧着她,嘴角俏皮上扬着,看起来满含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和期待。
白玦像是被那笑意摄去魂魄似的,抬脚径直走到岸边,目光再未曾从她脸上移开。
***
宁霜霁呆望着白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白玦浅笑地看着无措的宁霜霁,语气中竟含着些腼腆:“如今战争为止,只能借从邻村找来的红布,麻烦荣婶找村里人共同缝出喜服和嫁衣。”
宁霜霁低头又看了看自己和他所穿红衣,明显用得是同样的料子。
不是什么华贵光泽的上等蚕丝,只是普通的棉布衣,可上头各色纹饰下足功夫,可见其中心意。
身侧虚扶着她的荣婶眼含热泪,欣慰地笑退到一旁。
白玦对荣婶弯腰一礼,复将视线转回宁霜霁身上。
“这样是仓促了些,但我实在等不及想娶你。”
在宁霜霁的记忆中,白玦头一次笑得这样肆意而开朗,像是终于放下心中一切顾虑和惦念,再不想其他责任和苦难,只专注沉浸于当下心愿实现的美好。
“八月十五既然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七月十五肯定也不差,”白玦左手轻执起宁霜霁的手,右手作起誓之姿,“我白玦对月起誓,一定一生一世对宁霜霁好——”
“相知相依,永不相负。”
宁霜霁喉间哽咽地厉害,她明明每个字都听懂了,却仍觉得不敢置信。
孔弦在边上一听,忍不住夸赞起来:“常人都是对天地起誓,老大你倒是脱俗!”
他一开口,气氛一下子又活跃起来,有别的小将士跟着调侃:“怎么才一生一世呢?不够不够!”
“对啊,应当是生生世世,大家说是不是?”
“嗯,对!”白玦闻言低头赧然一笑,再抬眼时望着宁霜霁的眼睛清亮依旧,“是生生世世,只要天地不散,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孔弦就是个“老大吹”,听白玦说什么都觉得有理:“等我回去也要跟我家怀筝对月起誓,一听就有……嗯什么来着……”
他挠头想了半天,终于拍手道:“有意境!对就是有意境!”
“这你都要学大将军啊?”边上有人笑着白了孔弦一眼。
孔弦不羞不恼,反而挑眉得意道:“因为老大就是厉害啊!”
他们的声音在宁霜霁耳边萦绕,她却半点没能听进去,满心只有眼前这不知该对应何时记忆的“白玦”。
紧张战事下,能穿红衣办个简单仪式已属难得,闹洞房什么的更是想都不用想,但大家光瞅着二人安静对视可不够,没多久人群中就开始有人嚷嚷起“亲新娘子”来。
哄闹声越来越大,白玦的唇角又上翘了些。
篝火温黄的光撒在他脸上,将他已红透的耳朵和微红的脸颊照得避无可避,原本清冷淡泊的气质像是被彻底融化,露出柔软而深情的内心。
宁霜霁只见他缓缓倾身而下,两人的唇亦越靠越近。
她心中已有猜测,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难过。
情感搅动心绪,将长久挤压于心底的泪水都顶上眼眶,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滴在她锁骨上。
白玦目光顺着那滴泪向下看去,正瞧见她颈间戴着的两颗血凝珠,附身凑向宁霜霁的动作亦随之一顿。
他上翘的嘴角缓缓恢复成平直,眼中的喜悦亦如落潮般褪下去,像个黄粱一梦后大梦初醒的人,疲惫而无措。
他忽然抬手向那两颗珠子探去,指尖悬停在附近僵愣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轻轻触碰了下。
只一下,周遭幻境便陷入动荡,转瞬间消散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