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转头道:“夫……你感觉如何?”
她知礼已成,自己该改口了,不该一直叫他“崔四公子”,显得生分拘谨,也不能直呼大名,显得无礼放肆,按规矩,她该称他为“夫君”或“郎君”。
但这“夫君”二字实在难以启齿,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便避开了。
崔灵景脱了外衫,平躺在床上,神色疲倦地摇了摇头:“无事。”然后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谢云闲:“……”
这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崔灵景将被褥铺开,取了两个软枕,以此为界,将床分为两半。
他语气随常,问:“夫人可要休息?”
“咳!”
“咳咳咳咳!”
谢云闲一口气呛到。
他为何说得如此顺口?!
想起方才在舌尖被她咀嚼无数的“夫君”二字,她咳得更厉害了。
崔灵景还一副无辜的样子:“夫人也被我传染了?”
谢云闲看出他乌黑瞳孔里的揶揄,面子险些挂不住,败下阵来。
她红着脸,比起平常强装出来的温婉,语气里多了几分恼羞成怒:“是啊!那你可得离我远点。”
崔灵景眸中藏不住狡黠的笑意,却装出无奈和愁苦的模样:“可洞房不该同床吗?我可不忍心让夫人睡在地上。”
崔灵景心思敏锐缜密,注意到谢云闲有意改口,却因羞涩难以开口,便先替她解了这难题。
往后若要演琴瑟和鸣,这些细节也得改掉。
谢云闲目瞪口呆。
好一招偷换概念!
她几时说要睡在地上了?
既然崔灵景做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忸怩。谢云闲不甘示弱,扇灭一半红烛,全衣躺下,英勇就义般躺在了崔灵景身旁。片刻后,她又往外挪了挪,悬空了小半个身子。
她两眼一闭,躺尸般道:“我睡了。”
崔灵景觉得有些好笑,但忍住了,不然眼前这位谢二姑娘真的要闹脾气了。
他故作讶异:“夫人就这样睡?”
“……”
谢云闲充耳不闻。
崔灵景轻笑一声,转回了头。
火光跳动,房内瞬间寂静无声。
谢云闲却脑袋嗡嗡的,怎么也睡不着。
她还不敢动,怕自己一动,惊醒了崔灵景,又得一番折腾。
谢云闲就这么紧闭双眼,心中充满杂念地躺了快半个时辰,听着崔灵景的呼吸声逐渐平缓。
身边多了个人,她怎么也睡不惯。明知崔灵景不会胡来,却还是时时提防着,一颗心悬在半空。
“……”
突然,谢云闲感觉床动了几下,紧接着一道轻微的呼吸朝自己压了过来。
谢云闲猛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崔灵景深潭般的黑眸:“……”
崔灵景单臂撑在谢云闲身侧,俯身盯着她。两人呼吸相交,不过两掌距离。红纱帐在两人头顶轻轻晃动,牵出一片虚影。
谢云闲不似崔灵景的病态白,她是真的肤白如雪,红唇皓齿,配上这一身大红婚服,如同一株娇艳的曼珠沙华盛开于彼岸。崔灵景的目光扫过谢云闲血色朱唇、绯红脸颊、浓密羽睫,最终落在她瞪圆的柳叶眸上。
谢云闲呼吸一片凌乱,如同她纷杂的思绪,滞在半空:“你……你做什么?”
头上的金丝凤冠摘了,绾起的乌发却未解下,想必压着很疼,她却忍着一言不发。
崔灵景一怔,不自觉伸手抽出了她头上的芙蓉金步摇,无数青丝瞬间如瀑般散开。
他捏着步摇,问:“还不睡?”
谢云闲内心深受震撼:你不是睡着了么?!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她的肚子就发出一声轻响,提前替她作答。
谢云闲脸上多姿多彩:“……”
这一整日她为繁文缛节所扰,没吃下什么东西,此时竟觉得腹中饥馑。
崔灵景道:“我去寻些吃的。”
说罢,他越过谢云闲,灵活翻身下了榻。
谢云闲惊坐起,劝道:“等……”
洞房之夜屋外少不了好事之人,若被人看见崔灵景半夜外出寻食,岂不闹了笑话?
崔灵景知她心中所想,安抚她:“无碍。”
谢云闲拦不住,崔灵景披上外衫,推门走了出去。
夜色凝重,月挂枝头,屋外寂寥,不见半个人影。崔灵景派卢青打理好了一切,不许任何人于今夜接近这屋子。
原本崔净风派人来看笑话和抓把柄,也被卢青一掌拍晕,塞进了柴房。
崔灵景拢了拢外衣往外走,未走到院门,却察觉到身后有放得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崔灵景脚步一顿,眉梢微抬,隐有杀意。
身后传来一声轻呵:“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