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之域。
天空阴翳沉闷,焦黑黏腻的大地上了无生机。
这里没有生命、没有声音,甚至连时间都过得极慢,是被所有人遗忘的炼狱。
空气是浑浊的,即便过了数万年仍然到处是残存的魔气,修为低的人根本进不来。
放眼望去全部是战争遗留下的深坑,突出的裸露石块上沾染着血红色,血红色外面包着一层坑坑洼洼的丑陋鼓包。
据说是由魔族死亡后的身体腐烂而成,带有剧毒。
最明显的建筑是几根数丈高的巨大石柱,石柱大多已被破坏,但仅仅凭借完好的两根也仍旧能看出铸造时的精巧。
石柱上方刻着太阳图案的金色花纹,周围伴着些看不懂的古老文字。
残破的石柱围成一圈,中间是漆黑的高台,一棵枯树矗立在正中间,它的身躯早已被风化的不成样子。
只是因为身躯过于庞大才没有倒塌。
“义父。”慕容逸双膝跪地,头深深地低着。
他面前的高台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期颐老人,头发全白,面皮褶皱的不成样子,跟后面的枯树树皮如出一辙。
那人眼都没抬,单手挥出一道罡风,慕容逸便吐出了一大口血。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但硬挺着没有倒下。
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嘶厉难听:
“你现在是越发不听我的话了,怎么,翅膀硬了?”
慕容逸顶着痛苦开口:“阿逸不敢。”
“不敢?那妖族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待在这里就不知道你做的事吗?”
“灵族圣女是那锡兰白虎一脉幸存之人的师姐,二人关系极好,他必不会再次贡献本源灵力去加固封印。
义父您老人家如今醒了,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黑袍人站起身来,身形虽然佝偻,步伐却十分稳健。
他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
“你就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便将我在妖族的多年布置毁于一旦!”
慕容逸抬起头来,眼眸深深:
“义父,蛇族素来狡诈,做盟友总是让人不放心;
陆耕不堪大用,妖冥海之人又极重血脉,既然对您的大计无损,不妨选择一条更便捷的路。”
黑袍人听了他的话之后轻蔑一笑:“无损?简直是鼠目寸光。”
他一甩袖子,眼神凌厉:
“是对你无损吧,当年是我杀了他的父母,你以为他强大起来会跟我们合作?”
慕容逸淡淡开口,眼神古井无波: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更何况陆痕年幼时就被带走,对亲人的感情能有多深呢。”
黑袍人开口嘲讽:
“你倒是会找借口,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听了这话,慕容逸没有表示出任何不适,只是又把头低下,然后默默站起身。
再抬起头的时候,面上带着一抹笑:
“常理罢了,等他习惯了权势,就会明白之前的坚持有多可笑。
再说,不过是一只还没长成的虎王而已,他在这世间牵挂太多,不足为惧。”
“那可不一定,毕竟是我那好徒儿教出来的人。”黑袍人自言自语了一句,终究没再反驳。
都是棋子罢了,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他这义子第一次违抗他的命令,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他眯了眯眼,淡淡开口:
“这次妖界封印被破,我和那老家伙的交易也算是完成了,之后就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你去把那灵族圣女绑了,省的他耍什么花样。”
慕容逸震惊抬眼,他急急开口:
“义父,这件事到如今这个地步早就跟阿璃无关了。”
黑袍人嗤笑:“怎么,担心了,就知道你是为了这可笑的私情。
我们还需要她打开神鬼之森的封印,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大部分事情,你还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将她骗过去吗?”
他当年是在清岚派山脚下捡到这小子的。
因为是个三灵根,天资极差,便被他那冰冷无情的父亲弃若敝履。
一路上应该受了不少折磨,见到他的时候,他全身褴褛、脏污不堪。
腿生生被人踩断,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一路攀爬,手上的肉被磨得脱离了骨头。
破旧的衣服下布满各类伤疤,新伤叠旧伤,有些伤口好不容易凝结,却因为用力皲裂了。
正午太阳毒辣,他的血和汗液混在一起,流了一路,不顾周围人的鄙夷视线,数以千计的石阶硬生生爬到了半山腰。
他那时候隐藏身份回去看自己的犟种徒弟,却见到了这个小子。
因着这不怕死的尽头,对这小伙子有了些兴趣,有心考验,便使了法术将他带到山脚下。
谁知小男孩儿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往上爬。
他仿佛不知疲倦,抓着那么点希望死死不放的样子让他十分欣赏。
如此往复几次之后,终于彻底生了带走他的想法。
对自己这么狠的人,理应是他手中最锐利的刀。
他最后一次将破布一般的人弄在山脚,居高临下挡着他的路。
这时他才终于抬头看了戏耍他多时的人一眼,随即低头,默默拐弯继续爬。
被这样无视,他也没生气,有性格的人才更好调教,他幽幽开口:
“是有想见的人吧,就准备用这幅样子吗?”
不出所料,男孩终于停住了挪动的身体,抬起头看向他,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双漂亮的蓝色眸子。
应当是好久没说话了,所以声音有些嘶哑:“你是谁?”
“不用管我是谁,跟我走,你这一生都不会以这幅样子出现在人前。”
他闻言只是自嘲笑笑,干裂的嘴唇撕裂,冒出了几滴殷红色的血珠,颓废开口:
“我是三灵根,天赋也不好,所有人都嫌恶我……”
话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