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饭堂里只剩下她和崇应彪。
她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崇应彪静静地看着她,神色迷茫。
“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在保护我。
“在教训他。”她动了动嘴,“他太欠揍了。”
“但他挑衅的是我。”崇应彪感到很陌生,他完全不懂这种感觉。
从小他便是一个人,在崇城野蛮生长。
父亲不喜欢他,孪生哥哥更是厌恶这世上有人和他长一样的脸。
这世上有资格维护他的人,都不曾维护他。
“我忍他,是因为我没有权势,是因为我太弱小,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崇应彪甚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闻婴要管他的事。
凭什么她能理直气壮的做些事,让他胸口像被人塞一颗山楂,又酸又甜。
短暂的温暖的后带来的是无边无际的后怕。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崇应彪想,以后闻婴总会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他,背叛他。
那不如他先问清楚这场交易的筹码。
等她想抛下的他的时候他也能平心静气的面对。
他身量很高,靠的近时闻婴总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他有着利落的下颌线,挺直的鼻梁,和一双总是无情的眼睛。
可她沉溺于这双眼睛看着她,他看向她的目光总让她有一种错觉。
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他需要她。
“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她疑惑地皱起眉,“我也不知道。”
“机会我只给一次,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他转身离去,独留闻婴在原地。
留给闻婴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太多。
天还没亮的时候二王子殷寿就带她去了太子启的宫殿。
“主帅,我会受到怎样的惩罚。”闻婴落后殷寿一个马身,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背影。
“管辛胳膊折了,他素来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个苦,死活不愿意再入营。管尹肯定会要求太子处罚你,我先带你负荆请罪,让你少受一点罪。”殷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有力。
“不要怕,闻婴。”他微微侧过头对她说。
说她一点不怕是假的。太子启深受帝乙宠爱,朝堂之上都是他的党羽。
真正的一言定生死。
她一直对自己说不要怕,大不了去北海找伯父。
但当她跪在太子启面前时,手止不住的颤抖,冷汗从背脊划过。
太子启躺在一张铺满锦罗绸缎的榻上,一个美貌的姬妾给他捶腿,另一个同样美貌的姬妾在给他掌扇。
殷寿和她跪在地上,太子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兄长,臣弟此次来是负荆请罪。”殷寿习惯于太子启的无视,坦然自若的开口。
“你何罪之有?”太子启这才懒洋洋地偏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臣弟帐下千夫长闻婴因口角争端让管太保之子受了伤,臣弟特来请罪。”殷寿恭敬地抱拳叩头,这一套姿势不知做过多少次。
“哦,就是她。”太子启可有可无的打了个哈欠,“闻太师苦征北海,要是让她受大刑,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不如军杖五十吧,”他摸了一把美姬白嫩的手,“不对,我记得闻家擅道术,修道之人可不怕这些。”
“让我好好想想。”他残忍一笑,“父王曾得一道人献宝,名曰缚灵石。传说将此石戴在身上,甚至能抑制灵力。”
“这块石头还没用过,不如你就来做第一个吧。戴上缚灵石,挨五十军杖,这件事就算了结。”
缚灵石下的五十军杖安能有命在。
殷寿重重地磕头,在石板上发出闷响,“闻婴年岁尚小,是臣弟管教不力,这五十军杖应当是由臣弟来承担。”
殷寿伟岸的身影第一次在闻婴心中这样清晰。
她跟着一起叩下去,要是殷寿是太子就好了,她大逆不道地想。
太子启对美姬有些意动,奈何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着实碍事,他厌烦地一挥衣袖,“那就打她三十杖,殷寿你去宝库里取缚灵石,我要你亲自监刑。”
质子营,午时。
闻婴趴在长凳上,脖子上锁着一条石链,上面覆着密密麻麻的符咒。
殷寿坐在主座,殷郊站在他身旁。鄂顺,姜文焕,姬发,崇应彪依次站在下首。
“质子营的人都齐了吗?”殷寿问道。
“到齐了”殷郊不忍去看闻婴,“父亲……”
殷寿制止了殷郊没说完的话,“这已是太子开恩。”
姬发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缚灵石戴着着实难受,她像是被扼住脖颈的鹰。
原来普通的女孩子这样柔弱,她勉强一笑。
“姬发,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的恢复力你还不知道嘛,过几天就好了。”
时候到了。
“行刑。”殷寿一声令下,太子派来的宫人举着杖狠狠落下。
她闷哼一声,张嘴咬住身下的木凳。
崇应彪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子很丑,她想,真想知道他现在什么脸色。
从第十杖开始她的汗水已经模糊了眼睛。
这时候她想起了崇应彪问她想要得到什么。
“崇……应……彪,”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比蚊子都小。
“十五杖”
“十六杖”
她想不出来自己想要得到什么,她只是觉得和他待在一起开心,见不得他受罪,仅此而已。
“崇应彪”背上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痛喊。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一个人向前迈了一步。
“二十杖”这是她有意识里最后听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