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先心口的位置听他的心跳。难先已经熟睡了,他的心脏跳得平稳缓和。
石韫玉贴着他的心口数着心跳,现在跳动的是难先的心脏吗?
——就是这里面藏着财神星吗!
一闭眼石韫玉的耳边就肆虐着谩骂声。
灾星!
魔胎!
妖魔!
那个时候她有很多种称呼,但都不是什么好的。哪怕前一秒被她救起的人下一刻也会因为别人的一句怀疑把刀刺向她——可怜石韫玉还在用后背保护他们,转头却看见他们手握刽子手的刀。
石韫玉疼得几近落泪:“我,难道不是在保护你们吗?”
“可你是天生魔胎会给我们带来厄运。”
世人皆尊神敬仙,石韫玉便修了济人道要堂堂正正地成为世人尊敬的神仙。
许是她欲念太重,才会轻易地被太宸宫仙君的话语诳骗去打太岁。
那是一手创造出石韫玉生命的人啊!
没人比她更怕,没人比她更懂太岁的厉害。
她九死一生!
石韫玉手抚上难先的心口,眼神一凌——这本就是我该得的财神星!凭什么被你夺去了?
修济人道成了灾厄神?
可笑,可笑啊,可笑至极!我石韫玉成了整个三届的笑话,凭什么我的不甘忿满就要轻飘飘地翻页,将唾手可得的东西拱手让人!
新婚几日,难先从山上砍了几根竹子要给石韫玉做滚地灯玩。这种灯外面用竹编成球状,中间放着的灯盏无论怎么滚动都不会翻倒。
难先从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东西,边做还要边翻书。
他在院子里忙活,石韫玉就支了一个画架在檐下作画。
见石韫玉画下几笔就抬头看自己,难先心知肚明她是在画自己,手上的动作不免因此做作了起来。
编竹丝已经难以二心了,偏偏他还要想一遍这个动作被阿玉画出来好不好看。
一心二用下,难先的脸上被竹丝划出了几道细细的血痕。
等到石韫玉收笔后,难先迫不及待地丢下手中活计跑了过来。
入目的是画纸上用潦草的墨迹勾勒出的无名物体。
石韫玉忍俊不禁:“你过来做甚?”
难先还能反应不过来石韫玉在故意逗弄自己吗?
当即扑过去抓住石韫玉在她腰间挠她的痒。
石韫玉躲不过又实在笑得肚子疼,只好缩在难先怀里跟他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不该戏弄你,可饶了我吧,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难先紧紧将石韫玉抱在怀里:“你净顾着戏弄你夫君我了,可曾注意到我的脸都被划伤了?”
石韫玉抬起头,垫脚在难先脸颊的伤疤上亲了一下,对着伤痕吹了吹气:“现在还疼吗?”
美色在前,这人又是自己的妻子,难先自然不想做君子。他低下头含住妻子的唇。
半响。
抬头,他在石韫玉的目光中舔了一下唇,说:
“你方才喝了甜米酒?”
石韫玉将头埋进难先的怀里锤了一下他不说话。
难先哈哈大笑抱着她心中得意,自己总算是在她这里扳回了一局。
新婚再甜蜜两个人也不能总是待在一起,慢慢的难先开始偶尔出一趟门。
刚开始是一月一次,半月一日……到最后几乎每日都要出门,回来得也越来越晚。
许是为了哄着石韫玉不生气吧。每次归家,难先都会给她带回一件礼物。鲛珠做的发钗耳饰、金银打的臂钏、翠碧成双的玉镯……这些是珍贵的东西。
石韫玉跟他说自己就算每日换一样东西也戴不完,让他只要平安归家就好了。
难先说自己在外面跟人学着做生意,让石韫玉理解他。
石韫玉只有顺从的份儿。
因为石韫玉说不要,所以后面难先也会带些吃食、正时节的鲜花这样的“不值钱东西”送给她。
刚开始带回的是值钱的东西多,后来是值钱的和不值钱的东西数目差不多,最后是带回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等到难先将一篮石榴放在石韫玉面前时,他说:
“阿玉,我可能要去外地跑几天生意。”
石韫玉的回答跟之前一样:“去吧,平安回家就好。”
难先这一离开就是好几月。
石韫玉偶尔给他写几封信。难先寄给她的信总是慎重地盖上他的私章,石韫玉不爱讲究,写信时手边有什么就随信附上寄走。
有时是一朵海棠,有时是从茶杯里捻出的茶叶,夸张的是有次随信给难先寄去了一块手掌大的玉佩。
有一天石韫玉出门的时候望天,看见一群大雁往南边飞。
快要到冬天了。
白天石韫玉必须作为难先的妻子存在于世上,晚上她熄灯后并未如往常一样打坐修炼,而是腾云飞到了难先那里。
她隐了身,所以难先并没有发现她。
难先憔悴了许多,脸上冒出的胡茬像刺猬的后背。他瘫在椅子上神色与奔波劳碌的百姓一般无二,甚至更加狼狈——半点也看不出他曾经是尊贵的太子殿下。
石韫玉知道,走投无路的难先曾在宫门前徘徊了许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明身份却被侍卫打了一顿拖到路边。
“敢冒充太子,怕不是失心疯了。快走快走,叫别人发现了可不是打你一顿这么轻易了。”
难先在地上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声音——他在哭。
那一次,石韫玉给他寄了一块手掌大的玉佩。
可那枚玉佩并没有被难先当掉,而是好好挂在难先的腰带上。
在难先的怀里救命稻草一样抱着的是石韫玉写给他的信,每一封都被他保存了下来已经染上了他的体温。
石韫玉又给难先写了一封信,很短的一封信。
“今早我看到大雁往南飞,冬天要到了。”
这次随信附上的是一片当归。
石韫玉拿着信走到客栈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