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肥美的鱼只自悠悠绿水中翻腾而起复又落下,在这条名为溯杨河的河面上荡起圈圈涟漪。河的左侧是起伏的群山,山峦郁郁葱葱之势绵延好几公里;而另一侧则沿着河流建起了村落,数座土灰色砖房在这午后时分格外安宁。
其中一间灰砖围起的小院里,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身着水红色戏服,正在练地面杂技——蹬技。
她趟倒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向上抬起的脚掌顶着一张四方八仙台,台面上的红漆已经老旧了,斑驳地露出了里间的白木。只见她灵活地一弹腿,那八仙台在她脚掌间高速旋转起来,平白生出一阵风,带起了落在她耳垂边的缕缕碎发。
——忽然她猛地停下了动作。
“嗖”!
那张八仙台竟被她大力蹬飞了出去,“咚”地堵在了几米外的后门前。
来人闪身后退,却还是被砸了脚,发出“嘶——”地哀嚎。
穆遥一张哀怨的脸出现在翻倒的八仙台上侧,推开台面,扶着墙单脚往前跳了几步,疼得龇牙咧嘴,好半天才勉强说出话:
“万幸万幸,没砸到脸,不然我这么帅的脸毁容了可糟糕……苏缈,我可差一点就光荣牺牲在你的八仙台下了,怎么补偿我?”
苏缈拍拍屁股起身,“噔噔噔”跑到八仙台面前双手抬起,用仿佛被溯杨河水洗练过的亮晶晶的眸子,使劲瞪了穆遥一眼:
“好人谁从后门走!我当是小偷呢。”
说罢她似乎一秒钟都不想耽搁,搬着八仙台回到原地躺下,继续练习去了。
穆遥挑起眉毛:“我为什么从后门走你不清楚么?还不是因为你们家正门那只狗,好坏不分。”
话音未落,苏缈就发出了几声清脆如银器击撞的哼笑。穆遥明知道那声音是在嘲笑他,却不知为何余音就好像一片羽毛落在了他心头,挠得他心里阵阵悸动。
好几秒后那奇异的感受才如潮水般悠悠褪去。
穆遥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异样,站在后门远望着少女飞扬的红色裤脚和脚上飞转的八仙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问,“喂,你今天怎么不去团里练啊?”
“我外婆病了,我得在家照顾她。你来干嘛,师父找我有事?”
穆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脸上又挂上了平常那副欠揍的笑容,浅曲的酒窝若隐若现:“我呀,我这不是怕你昨天被砸傻了,来探望一下。”
苏缈躺着看不见穆遥的表情,可光是听他嘴里这话,就足够气得满脸通红,双腿一曲作势又要将八仙台踢出去砸他,余光见他已经闪身躲到了房柱子后,只能愤愤地说:
“我练了那么久,大的失误也就这一次而已。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小心明天帽子扔到天上去。”
穆遥从房柱子后冒了一个头出来,轻笑着说:“明天我可是和你楚河哥哥搭档,我要是失误,他不也失误了?我待会就回去告诉他,缈缈在家偷偷诅咒我们失误……”
“你敢!”
苏缈“唰”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连八仙台掉在一旁也不管,紧张又气急地大声道:
“穆遥,你明天可好好演!明天那场对楚河哥哥很重要……”
穆遥却好像忽然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摆了摆手打断她,“去买雪糕吗?我请你。”
“你……”苏缈方才的话还没说完,硬生生哽在了喉咙里,用那双水灵灵的美目瞪了他半晌才答:“……不、去!你不练我还要练呢。明天中秋,我爸妈说他们会回来!这可是我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表演。”
穆遥“切”了一声,头也不回走了。
不说还好,一说苏缈却真的觉得有些口渴,虽已临近中秋,但这北方小城的气候依旧燥热。都怪穆遥,非要和她提什么雪糕……
她“咕隆”咽了下口水,烦躁地薅了下头发,躺下逼迫自己继续练习。没想到八仙台还没转到七百二十度,忽然一根雪糕竟从天而降,“啪嗒”稳稳掉在她手旁。
她呆住,下一刻睁大眼睛迅速偏过头,见果然是穆遥又回来了,此刻正站在后门处,笑眯眯望着自己。
苏缈犹豫了两秒钟,没出息地被欲望打败。坐起身也不看他,三下五除二就剥开了雪糕袋子。
穆遥走过来,单手撑着坐在她身边,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有没有礼貌啊,也不说声谢谢。”
“又不是我让你买的。”苏缈小声嘀咕着,狠狠咬了一大口。
“小白眼狼。”
穆遥哼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扯她的辫子,却被她身子一晃给躲了过去。穆遥耸耸肩,收回手坐在那,又不说话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吃完舔干净嘴唇,才眼角带笑地站起身,走了。
就在穆遥转身的时候,苏缈迅速抬起眼,偷瞥了眼他的背影,但很快就又收回目光。待他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她才终于伸出手,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左半边脸。
她不知为何觉得,方才被穆遥盯着看的地方,有些微微发烫。
而胸腔里的那颗心也与往日都不同似的,像被人“啪”地扔了颗石子,旋转翻腾打入水面,扰得一池水再也无法安宁!
*
中秋节当天,村里的表演从午后两点开始。
这是溯杨村一年最热闹的几天之一,在外务工的青壮年们多会还乡,匆忙回来看一眼那些被他们留在这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们,而村里的人也早就准备好了各类盛宴,迎接在外劳累的游子。
中心广场的空地上老早就搭起了简易的演出台子,溯杨村少年杂技团团长、曾经的吴桥杂技名角马自龙,手持一张锣走上台,“咚咚”敲了三声。
天阴欲雨,早就在家憋得透不过气的村民们很快涌出挤满了演出台前,持续不断地还有人快步往这边走。
苏缈早上六七点就去杂技团训练了,此时从后台探出头,紧张地在观众群中搜索爸妈的影子,却忽得感觉演出服下摆被用力一拉——
“缈缈姐姐,我,我怕!呜哇……”“呜哇……”
团里年纪最小的双胞胎林雀子和林雁子这次是首次当众演出,此刻紧张到嘴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