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楼梯很窄,他举高火折子为她照明:“当心脚下。”
下了十几个台阶,两人终于抵达,入目之处并无金银珠宝,却有好几个旧书柜。
他点亮墙上油灯,前去书柜查看,李姝问:“可是你要的?”
灯光微弱,他垂眸翻看着书册,长身鹤立,未发一语。
李姝不敢打扰,只默默站在一旁。
虽隔着面具,看不到他神情,却能感受得到他此刻的专注,仿佛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
来了两年多,她也见过不少古人,却不曾有谁能有如此出众的身形和仪态。
这大抵才是真正的孤松独立、玉树临风吧。
或许,面具下那张脸,也如他的气质一般,让人惊艳?
又查看许久,他才答了方才的问题:“是这些。”
李姝惊喜:“那我帮你搬上去?”
他却忽地转过头,盯着她。
李姝吓得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往后退。这人莫不是要过河拆桥,杀她灭口?
谁知他又低声笑笑:“终于正常说话了。”
李姝这才意识到,刚才一时高兴,竟忘了继续压着嗓子。
“蒙脸,变声,够谨慎。”他低下头,解了腰间佩刀扔到她面前,“既如此怕我,那这个也给你。”
李姝一下有些懵。
他整理着书册:“放心,不会过河拆桥的。”
他竟知道她在想什么。
李姝长舒口气,没捡地上的刀,走到他面前:“我帮你。”
他也不客气,直接将一摞书塞给她:“这个,还有……”
李姝不防,被砸了个趔趄,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他赶紧上前接过书:“平日习武与朋友闹惯了,出手没个轻重,姑娘见谅。”
李姝道:“是我没站稳。”
他却打量着她:“手臂有伤?”
李姝点头。
他转身放下书卷:“若不介意,让我看看。”
李姝不太确定他指的是什么,继续站着没动。
他从腰间取出个精致的瓶子:“我带了药,需确认你是否能用。”
李姝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她衣袖时又停住:“我并无轻薄之意,只是自小习武,时常受伤,久了便也能治些伤病,见你疼痛难忍才……”
李姝连忙摇头:“我不介意,多谢。”
他顾虑的是男女大防,而她根本不在意这些,若真能治好,她求之不得。
衣袖被她掀开,他仔细瞧了瞧,又握住查看:“刘家人打的?手骨断过?”
“嗯。”
“忍着点。”他取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到她手臂上,“放心,不是毒药,这是名医配的。至于你这手骨,须找个良医瞧瞧,以免落下病根。”
淡淡的木香从他身上传来,微凉的指尖划过皮肤,激起丝丝痒意。
李姝一时忘了疼痛,只定定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喃喃道:“你当真……是朝廷官员?”
他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不像?”
李姝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良久才轻声笑了笑。
“你不信?”为她涂完药,他将瓶子盖上,示意她收好,“鄙人郭……郭曙,族里排行二十七,你可以叫我郭二十七。若我今日言而无信,你大可去京城找我。”
李姝道:“我信。”
不是不信他的身份,只是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待得太久,人间温情于她实在陌生。毕竟除了他,还从未有谁会这样把一个奴婢当人看。
“这几本我先带上去,其余留在这里。”他把佩刀和火折子交给她,自己抱了一摞书走在前面。
李姝扫视一圈密室,终还是叫住他:“这里……有些不对劲。”
他站在楼梯上回头:“有何不对?”
“应该有许多金银玉器。”她虽没敢亲自下来查探,却知刘府设此密室的用意,账簿固然重要,可钱财也是生存之本,刘家敛财多年,不可能只在书房暗格藏着少许。
他却不予理会:“先上去再说。”
李姝跟着他上楼,刚钻出洞口就被两把长刀架住。
狭窄的柴房里,二十几个士兵站成两排,手持兵器,显然早已在等他们。
郭曙被人夺了书卷,缚住双臂,只能一个劲挣扎:“你们是何人?可知我是谁?”
“大胆毛贼!”为首一人气势汹汹,“私闯禁地,罪不可恕。”
“山南黜陟使奉旨办案。”郭曙继续挣扎,说得正义凛然,“带我去见赵刺史!尔等若敢动我……”
“还敢冒充朝廷官员?”为首那人手一挥,士兵立刻往他嘴里塞了团布条,将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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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姝着实没想到,才过了一日,自己竟又回到暗无天日的牢房。
她并不傻,已然猜到赵刺史那伙人是要杀人灭口。连朝廷派来的大官都活不了,何况她一个叛主的奴婢?
“杀了你,他们如何跟朝廷交待?把错推给下属?或说你不曾来过这儿?反正你戴了面具,又被堵了嘴,的确没人见过你。”
他似是笑了下:“挺聪明。”
李姝接着道:“又或者,你真是假冒的?”
“你猜。”
牢里漆黑一片,李姝只能勉强看出他靠坐在墙边的轮廓,那姿态倒似无比惬意。
明明刚才还慌乱得又喊又骂,怎么狱卒一走,他就换了副面孔?
在疑惑中将所有事情认真梳理一遍,李姝突然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声势浩大地以道人身份潜入刘府,故意去寻密室,再故意被抓。这背后一定布了其它的局,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淡定。
“睡吧,说不定明天一早,人头就要落地了。”他大声打了个哈欠,直接在墙边躺了下去。
看来她的推测是对的。
可即便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