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扭头看向陈母,说道:“夫人,你去少琼屋里,看看他醒了没有,若是醒了,这事儿趁早办了吧。”
陈母颇有些不情不愿,她看着乔员外,幽幽道:
“乔员外,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粗鄙不堪,但也知道‘道义’这两个字怎么写。我儿昨日才出事,今日你便上门来和离,这说出去,你也不怕街坊邻里的唾沫星子淹死你。”
乔员外不为所动,老神自在地回道:“陈夫人,乔某心里自然是深感羞愧。可乔某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为了小女的终身幸福,便是舍却这一张脸皮又有何妨呢?这样吧,为了表示乔某的歉意,当日陈家的所有聘礼,我乔某如数奉还。
如今,小女从陈家妇变回乔家女,只待陈家写下和离书,乔某今日便带着小女的嫁妆一同归家,就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您看如何?”
陈母还待说些什么,却见陈父脸色阴沉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叫她不要再多生事的意思。陈母只好袖子一甩,转身回房找儿子去了。
陈父原本也有些怨愤,可是乔员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如何?人家也不贪图陈家的聘礼,只带走自己的嫁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是再掰扯下去,只不定还要闹得多难看呢。
虽然刚出事的时候,众人会先入为主,对陈少琼生出同情来。可等到回过味了,众人同情的目光恐怕就要转向守活寡的乔桂香了。如此一来,倒不如早些了结了此事,让四邻把目光聚焦在乔家身上呢。
陈少琼直直地躺在床上,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他仍旧对以后的日子茫无头绪。虽然食不知味,好歹今日还是开始吃饭了。只是,他吃过早饭,便又回床上继续躺着了。
陈母过来后,便在陈少琼耳边絮絮叨叨着乔家不仗义,昨天陈家才遭了难,今天乔员外就过来退婚了。
陈少琼听了也没什么反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还想着,哦,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他都不能人道了,谁还会守着他这个废人呢?
许久之后,钟妍拿着一张和离书,施施然行至榻前,让陈少琼署名并按下手印。
钟妍神色有些怅然,低声道:“夫君,这是妾身最后一次喊你夫君了。我爹今天来接我回乔家了,他和你爹已经商量好了,我自请下堂,带着嫁妆回乔家,聘礼如数奉还给陈家。
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是夫妻了。以后,你便好好珍重自己吧。这是我爹代写的和离书,你若是同意的话,就签了它吧。”
陈少琼扫了一眼,和离书上写的是:妾身乔桂香,因犯七出之一,无子,自请下堂。
陈少琼看了钟妍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这和离书,看似维护了他的体面,却又摧毁了他的尊严。
陈少琼快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背过身,未再看他的新婚妻子一眼。可等他听到脚步声远离之后,却又忍不住愤怒地扔掉了榻上的玉枕。
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子呢?他陈少琼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他?
陈少琼心中无比愤慨,可是,这世上也没人能给他一个说法。
一想到自己即将离开陈家,钟妍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乔员外早做好了打算,上门的时候,还带了好些家丁随行,如今这些人正忙着将她的嫁妆运回乔家,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陈母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仿佛在看有没有人多拿走她陈家的一片瓦一般。
嫁妆原本放在院里头某个空房间内,清点完嫁妆后,乔家的家丁就开始往外搬了。乔管家也是跟着乔员外一起来的,此时正站在一旁监工。
钟妍帮不上忙,无事可做,便索性东逛逛,西遛遛,权当打发一下时间。
和离书都签了,钟妍也不打算再去陈少琼面前刷存在感了,所以,即便主卧就在百米处,她也懒得去。不过,她没去,却有别人去了。
钟妍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低头弯腰偷偷摸摸溜进卧房的人,就是未来的林姨娘林秀儿。
钟妍眼睁睁地看着林秀儿进了陈少琼的卧房,也没做声,只是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她很想知道,曾经对陈少琼一往情深的林秀儿,面对着如今身体残缺的他,又会如何呢?
钟妍曾经派人暗中打听了一番,因而,她早已知晓林秀儿的身份。
林秀儿是陈少琼奶妈的女儿,林母年轻时也称得上是村里一枝花,只是,她嫁给林父后,怀孕生子,再加上日常农事家务的操劳,慢慢就变得肩宽体胖,面容臃肿,皮肤粗糙暗黄。
林母当初来陈家的时候,其实刚产下大儿子不久,奶水充足。因为地里收成一般,又多了张嘴吃饭,林母只好出来给人当奶妈,后面日子才过得好了些。过了几年,又生下了小女儿林秀儿。
因为有了喂养陈家公子的情分在,即便后面陈少琼已经不需要奶妈了,林母还是被陈母留下来在陈家做工,也不是太累的活计,无非是些洒扫类的。
陈家比起平民百姓,已算是大富之家,自然是不会短了林母吃穿的。林母既要带孩子,又要干活,有时候就会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上工,也能让孩子也蹭点油水。
陈少琼是唯一的男丁,平日里也没什么玩伴,有个同龄的小孩子一起玩耍,自然是很容易亲近起来。后来,到了开蒙的年纪,去了学堂,认识了新的朋友,便只能下学后偶尔和小伙伴玩耍。
念书也不是一笔小费用,稍微好点的笔墨纸砚便是一大笔开销。林母再怎么厚脸皮,也不过是请少爷在闲暇之余教她儿子认几个字,多的也不敢开口了。何况,她的好儿子也不是个好学的性子。
林母只是想着让儿子多识几个字,免得连账都算不清,被人蒙骗。她不打算让儿子考功名,家里也没那个条件。在林母看来,儿子要是有本事,做点小买卖也可行,若是没那本事,回头便让儿子继承家业,回村种地得了,好歹能管个温饱。
等到林秀儿稍大了些,就喜欢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到处玩耍,和陈少琼也慢慢亲近起来。所以,陈少琼和林秀儿,说起来其实是青梅竹马,感情比别人自是要深厚许多。
林母年轻时模样出挑,而林秀儿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