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梁王世子要娶的是一个乡野村妇？”
熙熙攘攘的看客围在世子府前，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女人究竟长什么样？
传闻世子性格孤冷，多少名门贵女想要嫁给他，都被拒绝了。一个乡下来的，怎能入得了世子的眼，成了她的正妃？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一凤冠霞帔的女子在喜婆的牵引下缓缓跨过火盆。
围观的人群，一转不转的盯着新娘，那一步一行的身姿仪态，若是不说，只会认为定是哪家贵府千金，连背影都透着端庄大方，袖口露出的一截雪白皓腕。更是如凝脂玉般吸人眼球。
红盖头下的洛晞，听着周遭的欢呼声，更加紧张了。
她本是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半年前，来京推销毛笔时遇到了戚夜止，于是努力学习这里人的生活方式，将性子转变成他喜欢的温柔淑德，走路说话都小心翼翼。
此刻，高堂之上的老夫人笑意盈盈的吩咐，让门外那些多嘴的都走开，大喜的日子，不想扰了气氛。
洛晞这孩子她打第一眼瞧见就喜欢。孙儿定然也有此意，不然为什么执意留人家在府里？
偏偏他是个闷葫芦，嘴上不说，还得老身推一把，这才促成一桩美事。
老人看着一步步走上来的孙媳妇，眼都要笑没了。
洛晞的脚下像是踩着粉色的浮云，幸福又紧张。在戚夜止身旁站定，从盖头下看到他如玉的指骨上沾了血。戚夜止在北镇抚司担子极重，人称冷面阎罗，朝廷上人人惮之。这成亲也是在公务间隙赶来的，
相处时，戚夜止对她总是冷冷的，很多时候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留她在府中，可是能见到他，已足够欢喜。
“阿止！”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戚夜止像是受惊的鸟儿回头看去。
众人注意到新郎官的动作，纷纷识相的让开视野。
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暴露在人前，她撑着剑靠在门边，看起来极度虚弱。
“阿止...”下一瞬便昏了过去。
戚夜止像疾风一样把人接在怀里，严声命令手下去请大夫，冰冷的声线里隐藏着颤抖。
很快，整个婚堂，如疾风骤雨般人流散尽了。
独剩洛晞一人站在原地。
没有人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都走了，这不是她的婚礼吗？
她脑袋懵懵的。
耳边不断回旋着人们的残言半语。
“那是尚书大人的千金苏蝶影啊，三年前因为重病，世子为了她到处求医问药，最后仍不治身故了。这怎么会？”
“定是天意不想让二位壁人阴阳相隔，天意啊。”
“活着好，活着好啊，你们是不知道，世子当年为了蝶影小姐，颓废成什么样了，简直人不人鬼不鬼。”
她竟不知，他身上还有这么多事。
除了她，仿佛世上所有人都比她更加了解戚夜止，一种落寞和局外感泛起。
这一晚，世子府极为静谧。
这么多年，全府上下从未见过世子像今天这般紧张，府丁们匆忙摘下喜字灯笼便各自去忙了。
洛晞端坐镜前，摘除头饰。想着换身素净衣服去看望一下苏小姐。今天这样子，想必她对世子极为重要。
门外两个侍女的声音传了进来。
“世子帮那受伤女子擦脸时，我发现她和咱们世子妃好像哦。”
“嘘，应该是世子妃长得像她，据说，那是世子的救命恩人，多年前以为病故了，没想到还活着...”
镜前的洛晞，摘头饰的动作放缓，怔怔瞧着镜中的那张脸。
“像吗？”
她摸了摸眼角，一直被刻意掩掉的泪痣显现出来。
她还记得，有一次戚夜止醉酒，迷迷糊糊中说他不喜欢这枚泪痣，太多余了。
什么叫多余？冷不丁的，一个不敢想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掐了掐掌心，想把这可笑的猜想挤出脑袋。
走进厨房，炉灶上正熬着咕咚咕咚冒泡的白粥。
伙计道：“世子妃，这是世子吩咐给苏姑娘准备的。”
沈洛晞喉头滚了滚，她从来不知道，戚夜止这般会照顾人。
抿了抿唇：“正好我要去看他，这药粥，我端过去吧。”
她来到苏蝶影房间，看到病榻上白衣女子的一刹那，额角猛地跳了一下。
苏蝶影的模样，让脑中那个猜想，极不情愿的被证实了。
这就是为什么，戚夜止总是要她穿素净淡雅的衣服，为什么总是要她把眼角那颗泪痣遮掉，为什么要她不许在他面前笑。
静看的时候，她果然与那个人有七分相似。
沈洛晞扭头去找戚夜止，她只希望这些不着边际的猜想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来到后林，抬眼不远处似乎站了不少人，森寂肃穆的气氛，令她倏然刹住脚步。
静谧林间，一排奇装异服的人垂首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头。
戚夜止稳然坐在黑漆椅子上。
一身玄色镶金华服，衬的他皮肤雪白，红唇欲滴，精致的五官美艳而深邃，极富攻击性的美貌，连最妖魅的女子都自愧不如。
如此俊美，身周却弥漫着凛寒的气息。
凤眸微掀，慢条斯理开口：“伤她的人是谁，可有消息？”
鬼探们面面相觑，犯难道：“小的真不知，苏姑娘伤的实在蹊跷啊。”
戚夜止幽瞳寒芒渐深，撅了噘嘴，无辜道：“你们啊，没用到让人失望。”
下一瞬，有凛洌寒光闪过，一排鬼探的颈间逐渐隐现出红色细线，很快绽放成大朵大朵的妖冶血红。
戚夜止仔细在玉盆中濯手，唇角微抿，颊侧有酒窝漾起，天真的像是一个恶劣的顽童。
沈洛晞全程捂着嘴，大气不敢出。原来，她过去见到的温文尔雅都是装的，这才是戚夜止的寒凉本性。她不敢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忤逆了他的意思，是否也会是这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