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从店家手里接过他刚买下的手镯,手冢迈开步子追上来,只是错过了将它送给我的时机。
给妈妈和外婆挑了还不错的披肩,还有爸爸的啤酒杯,师父的礼物是手冢出的钱,毕竟我的零花钱实在不剩多少了,最后一点还贡献在了柳生那支钢笔上,我希望他至少给我准备了不错的圣诞礼物,好歹让我这个出血买下两张魅影的票的人心里有所安慰。
谁让国内跨年的时候我没接到他的电话。
去机场的路上手冢一直很沉默,我倒是说了不用他送我,或者车到入口就停下也行,我的人生没经历过几次分别,万一感性地哭出来那可太丢人了,夸张了,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早苗。」入关前他终于开了口。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们小光会想我的。」我打趣说,顺便又拿下脖子里那条我征用了这么多天的围巾,一边给他围上我一边说:「我还是会唠叨的,注意照顾自己,伤病不可以瞒着任何人,记得和家里联系,师父还有叔叔阿姨都很在意你。」
他应了一声,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解开搭扣打开,里面是个样式简约的金属镯子,我不急着伸手,只是抬头看着他。手冢犹豫了几秒后再走近了一步拉过我的左手,手腕上传来一点点凉意。
「送给你的,」他替我理了理袖子,「里面刻了一句里尔克的诗。」
熟练地念出德语原文,我肯定是听不懂的,却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我就是那种别人对我直接我也会很坦率的性格,他现在吞吞吐吐倒是让我一时间没法儿接了。
于是他顿了顿,又给我说了一遍翻译:「我挣脱自身,独自置身于伟大的风暴中。*」
真是他的风格,我抿嘴笑着然后举起右手招了招,让他再走近一点,踮起脚我一手勾过他的肩膀,手冢碍于身高弯下腰来,另一只手也同样抱上去,脸颊不经意贴上,我在他耳边说:「愿你高飞,亲爱的国光。」
正要松手时本来还僵硬得一动不动的人一手抚上我的后脑,紧紧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谢谢你,」他的停顿不太寻常,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但是只重复了一次,「谢谢你能来。」
「客气了,朋友。」我对着他眨了眨左眼,然后背着包转过身。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有差不多的感觉,反正我隐隐约约觉得手冢好像比以前更需要我这个老朋友,这在某种程度上让我的心情变得很不错,我喜欢别人信任我。
飘洋过海回到了我最熟悉的地方,冬日里的海风带着清冷的意味,还有灰蒙蒙的天,从计程车上下来我拉着行李箱撩开门帘,没来得及打招呼,店里坐着的人倒是先跟我说了话。
「慕尼黑怎么样啊,プリッ(puri)。」仁王一手托着腮,一边转过头看我,旁边的柳生也跟我说了声欢迎回来,而忙着吃面的丸井还有切原只能是抬手示意了一下。
店里很忙爸爸端着拉面碗走出来放在他们俩面前,又急忙回了厨房。
我把行李箱放到角落里,抢过仁王的酱油拉面,「你让我爸再做一碗,算我的。」
结果他又拿过了柳生的那一碗说:「你让叔叔再做一碗,算她的。」
我和仁王对视了一眼,接着击了个掌,而柳生只能是叹了一口气站起身。
很不错,新的一年了,大家都还是这个老样子。
*出自里克尔的《预感》最后一句,北岛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