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肩上的咬痕,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异样神色:“这伤口不要上药,我自会想办法为你遮去。”随后为她点了止血的穴道,淡淡道,“直说吧,你与太子上砚的婚事将近,我此去帝都虽然未与国师会面,但太子已年二十,早就到了该立太子妃的时候,太子妃之位却一直悬空,咳咳,这正是你前去的好时机…过完年,就启程吧。”
“是,公子。”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望舒只觉的心里堵得慌,想去透透气,却瞥见窗棂上国师的赠礼,烦躁道:“窗边的那个盒子你拿走,是宿火那老头让我交给你的,我找机关堂的谢师傅看了,没有什么机关也未下毒。拿了就赶紧走吧,不召见就不必来见我了。”
坤灵颔首,走出扶光阁的时候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各个院落的仆人还尚在歇息,雪花扑簌簌的下了一夜,终于将整个院落都染成了纯净之色,地上白茫茫一片,连个鸟兽足迹都没有,天地间寂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走着走着,身上的披风似有千斤重,坠的她颓然坐在雪地上,这样的日子就快到头了,十年来在山庄里的日子,将她从天之骄女变成了不知自己是谁……是望舒手中的棋子?是国师预言中的“贡品”?
这些年在望舒身边,除了不时的“惩罚”之外,倒也学到了不少识人之技,还有勾栏教坊那一套,但想想都恶心,还要靠这个去讨好灭族仇人之子?如若不然,她又能如何?又能跑到哪去?天地之大已无她的容身之处啊……
不知不觉怀抱锦盒的少女竟在苍茫雪地中跑了起来,拼了命的跑,只是跑着跑着,也不过一圈又一圈跑不出这牢笼。女子一直跑一直跑,身侧的场景从黑压压的山庄内墙变成朱红碧瓦的宫墙,前面竟有一悬崖,崖下雾气弥漫,女子失去控制般地朝山崖下狂奔过去!
“坤灵姑娘,请止住你的步伐!”忽然有什么冰凉刺骨的东西滴了下来,灵台一片清明!恍惚间坤灵看见山崖骤然消失,面前是山庄黑漆漆的内墙,一白衣公子横在墙与她之间,她竟一头撞在了望舒的胸膛上!
“姑娘,您刚才好像中邪了一样!在雪地里跑着停不下来,还一头往墙上撞去!特别吓人!还好公子和玄烛禅师来的及时!”身侧的婢女急忙说道。
顺着婢女的目光,映入眼帘的是望舒焦急的面庞,还有他身边正双手合十默诵的僧人,僧人手上托有一个净瓶,估摸着那醍醐灌顶的甘露就是他弹上去的。
“施主,你方才被困在结界中了。是强悍的法术,但对方并没有想要伤害你。要是对方使出全力,贫僧也无法抵挡啊……”僧人声音枯哑。
“大师,这世界上真的有巫术的存在吗?真的有所谓的术法吗?”少女不禁问道,一开口喉咙中居然有冰雪的寒气,天!这术法竟达到亦幻亦真的境界!
看坤灵面色一变,一向气度沉稳的白衣公子忍不住脱口道:“你、你如何了?”
看见对方无法掩饰的焦急,少女不由动容,他竟是在担心她?
“坤灵姑娘无事,只是此刻三魂七魄还未全从幻境中抽离,那施法者的术法灵力如此,修为已是到了太上之境。”老僧双手合十。
听闻此话白衣公子目光深沉莫测,“举国上下都在广修道观寺庙,如果术法不存在,国师不可信,那你怎么会侥幸活到现在?在十年前就该随你的族人而去了。估计不是什么妖邪入侵,是国师的暗示,日子快到了。”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老僧默然道。
望舒眼中有看不清的深意,他薄唇微抿,一把将坤灵抱起,清瘦的手指仿佛要嵌入少女的骨中,他在她耳边低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今天起,你再不许踏出拙香馆一步,等着太子的轿撵来接你罢!”
***
除夕已至,群山迤逦的剪影下,水镜山庄灯火通明,连各个院子的垂花门两侧都悬挂了写着吉祥话的桃符。屋檐下的春帖胜幡在长明灯的映衬下明暗交错,整个山庄如天宫玉宇。
床榻下的屠苏酒倒了,流淌在织金栽绒团蝠纹毯上,陈陈的酒香氤氲而来,为这室内蘼荼之景增添了一番别样情趣———只见墨色床榻上交织着两个人,望舒鼻尖的汗滴在身下女子的面容上,她没有躲闪,而是试探着着吻上他的薄唇,低声细语,“公子……让奴一直陪着您可好?…”说罢迎合上去……
他用剑气将室内的烛火熄灭,用丝绢盖住她的脸,女子只当是闺房情趣,双腿受到鼓舞似地攀上他的腰,仿佛开在暗夜中的花朵,他把女子想象成那个不能触及的少女,在不见五指的夜里疯狂占有她,感受身下女子如花朵般绽放,在最后时刻他喊出了她的名字——“坤灵!”
“滚开!”完事后他猛然推开委身于他的女子,有些恼怒,从洛水以南著名的烟花之地云洲城来的舞姬居然也不能令他动情,只有想起那个女子,才能令他心智混乱……
从小对武学剑术的修行已让他有了不同于一般人的定力,没什么人能让他心智混乱。这些年来让坤灵修习媚术,原只是想利用她特殊的身份来窥探朝廷,也想看看自己的定力到底能到几分。
而那孤女,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成了他的欲?能让国师预言命格的,果真是有几分反常之处……
“坤灵姑娘,公子此刻怕是不方便见您……”门口的护法青陆说道。
山巅的风声呼啸,白色的纱幔随风翻飞,阁内一股属于女子的熏香混合着酒香传来,坤灵已明白大半。
“我来给公子送今年的屠苏酒。”坤灵低声解释,望舒过往的除夕都会与她一同守岁,此时除夕更是不同于往日,有些事情还是决定与他说清楚,可左右等不来他,原来是在这行此等事,“既然公子不便,我这就离开。”
“让她进来。”望舒的声音从内传来。
室内的火炉烧的正旺,只见半裸的女子跪在地上抖的像筛糠,居高临下的男子白衣微敞,赤着脚,长发不曾束起,温润如玉的眉目间却是萧杀之气。
“原不知道今年的屠苏酒已有人给公子送来了,坤灵叨扰了。”她将倒地的酒瓶扶起来,低着头,不敢再多看这场景一眼,刚走出几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艰难地回过身子静静地凝视望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