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姑射提醒道。
哈斯乌娜却说:“我是你的武萨满,为你而死就是我的宿命。”
闻姑射:“找不到我,他不会与你缠斗,人太少了,你拖不住他。”
哈斯乌娜:“那要我如何?看着你死?!”
闻姑射突然问:“我一定会死吗?”
答案显而易见,哈斯乌娜以沉默回应她。
“那好。”闻姑射笑起来,额角的伤口再次渗出血,将她的眉毛染红,“若我死了,你便去告诉拓跋嵘,投降、献城、将皇位让出来,腾里已替他做了决定。”
“拓跋嬛!”哈斯乌娜异常愤怒,大声叫出了她的名字。
闻姑射对哈斯乌娜愤怒下的出言不逊毫不在意,而是问道:“余下百姓都撤走了罢?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
“长安进不去,只能往频阳走,数十万百姓,如今只剩……现下城中只有我们了。”
“你跟我走。”闻姑射说,“再点几个狼卫去接应拓跋嵘,阎凤林也该带着他逃出来了。”
哈斯乌娜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她不相信地看着闻姑射,问:“他会来?不是让他去云中吗?”
闻姑射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你知道六国还没有统一的时候,这里叫什么名字吗?”
哈斯乌娜显然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却还是摇头:“不知道。叫甚?”
“蕞城。五国攻秦的时候,联军打到这里,再往前走几十里就是咸阳,一旦战败,便是倾覆之祸。我可以死,不能败。”
说完,她随手抹去流到眉毛上的血,在脏污的战裙上擦了擦,动身往外走,用冷厉的声音说:“传我的令,火油备好,整军开门,背水一战的时候到了。”
另一边,拓跋劼亦坐于舆图前,手中捏着一柄切羊肉的小刀,来回把玩。
不多时,郁久闾英掀开王帐,道:“斥候来报,城门开了。”
在手中打转的小刀猛地一停,拓跋劼将目光从舆图上移开,看了他一眼,问:“她是要开战,还是想逃跑?”
郁久闾英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开战。”
说完,主帐中陷入沉默,郁久闾英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命令,拓跋劼却说:“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此话一出,郁久闾英明显地愣了一下,之后才道:“鸿门。”
“更早呢?在秦始皇尚未统一天下的时候。”
“不知。”郁久闾英说道。
“蕞城。”拓跋劼说,“五国最后一次合纵攻秦,就打到这里,也只打到这里。”
郁久闾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试探着问:“王的意思是……?”
拓跋劼起身出账,郁久闾英忙快步跟上,听见他在前面说:“你说得也对,鸿门。我最讨厌鸿门宴的故事了,项羽一时心慈手软,放走了刘邦,活该落得个英雄末路、自刎乌江的下场。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一来,便又是一片生生不息了。”
这一次郁久闾英听懂了。
“拓跋嬛是秘密前来的,除了我们,无人知晓狼主已离开长安,这是绝佳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郁久闾英抱拳一礼,准备退下:“我明白了,这便传令去。”
“当心点。”临走前,郁久闾英又听拓跋劼说道,他回过身,看见拓跋劼微微仰起头,看向层云流动的头顶,“月在翼轸,要起风了。”
郁久闾英的铠甲声远去,拓跋劼望着头顶朦胧的月亮,突然想起小时候,半大的拓跋嬛趴在他背上,指着他手中的书卷问:“‘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这是何意?”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帐外便传来父亲和兄长的声音,小小的拓跋嬛欢呼一声,当即将问题抛在脑后,从他的背上跳下来,拉着他往外走。
而许多年后的今天,拓跋劼站在翼轸月下的军帐外,低声回答了这个跨越了十数年的问题:
“放火要根据天时,点火要选好日子。气候干燥即为天时,月亮落在箕、壁、翼、轸的时候,就是点火的好日子。”
“这一把火,”拓跋劼将目光投向远方黑暗中的城墙,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想借着远去的风,询问那早已消失在城墙上的妹妹,“又会烧向谁呢?”
与此同时,在远方看不见的黑暗里,亮起了一团微弱的火焰。
闻姑射站在山间,迎风而立,她拉开弓,烈火在瞬间吞噬精铁箭镞,流星般坠入边缘营帐,贯穿巡逻士兵的铠甲,钉在他的胸前,如一盏指引生命去向的明灯。
下一刻,火油从山上抛出,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弧,连珠箭迅疾而发,嗖嗖连响,陶罐瞬间在空中炸开,映射火光,在空中拉出一张足以吞噬天地的火焰巨网。
烈火呈雪崩之势,铺天盖地而来,刹那便将营地淹没。
闻姑射被火光照亮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她望向远方,那是比营帐的尽头还要遥远的方向。
“开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