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坐在窄暗巷子的角落,蓬头垢面,发癫地大笑着。
身上白色单衣的布料已经洗得十分薄透,像是个彻头彻尾的乞丐。
头发枯黄,脸上的胡须缠成一大团。
他身边是散落满地的画笔和画布,上面是凌乱的线条和色彩,勾勒出蓝色的月亮,却被一大团黑色染料毁坏。
地面上也洒落着大片油画颜料,黑色黄色蓝色混合,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好像是。”红桃有些担忧,走上前喊到,“齐格底斯!你还好吗!”
齐格底斯忽地停止大笑,开始疯狂地踩踏地上的颜料。
“他的病怎么更严重了。”
红桃拉着费尔南德往前跑。
等到了他面前,费尔南德眉头紧缩,不着声色把红桃往自己身后推了推,“齐格底斯,是我和红桃,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齐格底斯一愣,才沙哑阴郁地回答,“我又不是疯了。”
他手上的动作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恢复镇定,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地上的乱局。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红桃松了口气,又突然有些暴躁,“你都病了,天天画这些都有什么用!”
“我昨天看到了六个月亮,它们悬挂在空中,这简直是……棒极了!”齐格底斯像是没听到一样,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内心的喜悦,“红桃,这简直棒极了。”
“你真的不能画了!”
红桃不耐烦地呼口气,刚要说什么,就被费尔南德插了话。
“那可真是太震撼了。”他冲着红桃摇摇头,又蹲下帮齐格底斯收拾画笔,“我来帮你吧,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陪我们走走。”
他熟练地分类画笔和颜料,丝毫不嫌弃会黏上污秽。
齐格底斯点点头,兴高采烈地聊起最近的生活。
鼻尖隐隐传来下水道的臭味,红桃站在一边,强忍着不适。
等两人将杂物全部放置进布包后,她独自先往巷外走去。
过了会儿,齐格底斯才在费尔南德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细细瞧见后,才发现他脚踝处还缠着染血的绷带,方才被宽大的裤脚盖住。
绷带上面是几道细微的划痕,像是摔伤或是被尖锐的物品划伤。
“我感觉我找到了!”他手舞足蹈地喃喃低语,嘴角满是得意的笑容,表情却不受控制般隐隐抽搐,“我真的找到了。”
费尔南德温言询问,“很美吗?”
“美极了!”
齐格底斯眼底满是疯狂。
“你就不能别再画了!”
看着他精神癫狂的样子,红桃终于忍不住了,心里像是有团火。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前两年,大家还天天在一起聚会玩乐。
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什么狗屁六个月亮,这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看到的!
齐格底斯到底是被什么昏了头,一天到晚跟疯了魔般!
她忿忿地斥责,“我真的是搞不懂你,你的画根本就没有人看得懂!要我说还是赶快放弃吧,回到我们原来的生活!我回去就很潘多拉申诉,大不了让他给你删除记忆!”
“你闭嘴!”
齐格底斯一把挣脱开费尔南德的手。
“红桃!”
费尔南德低声制止。
他又按住齐格底斯安抚,“她只是说说,也是希望你好。”
红桃一开始只是习惯性地甩脸子,也没有真的多恼火。
但是可能因为很久没有人让她闭嘴了,现在直接就气红了脸。
她根本不顾费尔南德难看的脸色,毫不客气地指着齐格底斯,“我回来就去找潘多拉,你真的是!一天到晚莫名其妙!放着优渥的生活不要,当什么流浪画家!”
“我当时就不该为你求情,不如让你被潘多拉洗去记忆!”
当年齐格底斯刚开始发疯的时候,是红桃恳请的潘多拉,让它再给他一些时间好好想想。
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恢复正常,还变本加厉了!
“你真的是,越来越自以为是了。”
齐格底斯倏忽平静下来不,挑眉咧出个笑容。
“你……什么意思!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红桃一下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字面意思。”齐格底斯看向周围的建筑,他眼底闪烁着着强烈的光芒与野心,“真正醒悟的人,他的灵魂深处是刻在骨子里的。”
“而不像你,你根本就看不懂这个世界,你也看不见色彩,你更听不到色彩。而我能!我能和它们说话,它们在告诉我,我应该去做什么,而不是你!”
“这就是你抛弃评测官身份的理由?你抛弃了潘多拉也抛弃了我们,你根本就一无所有!”红桃气的发抖,几乎是一字一句挤出来。
“我不需要你们,我要的东西你们永远给不了。”
齐格底斯讥笑着,像是在讽刺红桃的无知。
“红桃,别太过分。”
费尔南德走到红桃身边,想把她拉走,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脸色十分僵硬,“你也不看看有几个人理解你,难道大家都有问题吗?明明你才是疯子!”
齐格底斯狂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庸俗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人多又不能代表什么!我可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只觉得你们可怜!连自己想要追求什么都不知道,整日碌碌无为。”
“没有了我们,你还能做什么,你又不能一个人活着!”
红桃拽去费尔南德拦在自己身上的手,嘴巴气得发抖。
齐格底斯却突然若有所思地笑了。
他好像得到了什么启发,又或是突然茅塞顿开。
他猖狂地狰狞地哈哈大笑,然后有一言不发拿起费尔南德手里的布包。
“没有了你们更好。”
他步履蹒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