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啸死了。
黎知蹲在尸体旁边,伸出手指贴上他脖间的大动脉,但他显然已经死了很久,尸身已经僵硬,手指贴上去,只能感受到冰冷的凉意。
队伍中其他人都吓懵了,脸色看着比这具尸体还要惨白,连青临突然指着屋内大喊:“你们看床上!”
众人抬头看去。
屋中央的那架红木床上,村长光着身体躺在上面。他保持着和章啸一模一样的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连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都和章啸一样。
黎知记得,昨天他还一脸安详,但此刻他露出了满意又诡异的微笑,好像在高兴有人陪他一起上路。
进入副本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死去。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这一刻更让他们清晰地认识到所谓的副本,所谓的危险,所谓的……恐怖综艺。
女主持人裴栩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昨晚和章啸睡一间房的高士军瘫在地上,像是已经被吓傻了,神情呆滞,嘴里不停地念着:“我们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怎么会这样?村长身上的寿衣怎么会跑到章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死了?”影帝祝之帛显然也开始崩溃了,再这样下去,在完成任务之前,整个队伍就会全部垮掉。
弹幕上有人沉默,有人狂欢,从[鬼怪]降临的那一刻,这就已经不是从前的世界了。
黎知突然站起身走向红木床,浑身冰凉的池依惊叫了一声:“黎知!”
众人惶惶看过去,黎知已经站在床边打量村长的尸体。他身上很干净,没有什么异味,是被她拭擦过后的身体。
随后她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攫住村长微笑的嘴。
里面含着三枚铜钱。
许术走了过来,黎知转头道:“应该是寿衣的选择出了问题。”
昨天脱衣服的许术没事,擦身体的她没事,放口含钱的连青临也没事,只有换寿衣的章啸死了。说明他们的步骤都没问题,只有寿衣这一步出了错。
众人突然想起九叔昨天对他们的警告:要让村长满意。
丧葬那么多步骤,只要有一步做错了,没能让村长满意,就会像章啸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游魂一样的九叔突然出现在堂屋门口,他手里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神色阴郁:“寿衣怎么还没穿好?待会儿就要去选棺材,耽误了时辰可就麻烦了。”
等九叔拎着斧头离开,嚎哭声由小转大,队伍中的人接二连三崩溃:“还要选棺材!我们连寿衣都不知道怎么选!”
许术已经很久没有和新人组过队,毕竟他那个世界早就成了鬼怪的游乐园。看着这群遇事只知道哭的新人,只有浓浓的烦躁:“哭有什么用,再哭全都要死在这里!”
有人咆哮:“不哭就不会死吗?这么多寿衣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选,选错一件就要死一个人,八个人也不够死的!”
弹幕似乎也被玩家恐慌的情绪影响:
【这几个人好烦啊!一直哭哭哭,拖后腿】
【活生生的人死了啊!你们就只在乎他们哭不哭吗?】
【我刚给章哥投完票他就死了,我现在人还是懵的,他真的死了吗】
【死慢了,隔壁副本已经死了三个了】
【一群就知道哭的废物,没意思,换房间】
【自从直播开始后,这个世界人性的黑暗好像都被挖掘放大了,你们看着一个无辜的人死去竟然为之欢呼,我不理解】
【以前不都叫嚷着世界末日快点到来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末日啊!狂欢吧!】
【这个叫黎知的不错,再看看,把票留给她】
……
场面混乱间,站在床边沉默的黎知突然转身朝墙角走去。她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哭声都小下来。她走到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脸上一片真诚笑意:“不知先生名讳?”
青衫玉立的阴阳先生隐在黑暗中,嗓音冷漠:“李见奚。”
“李先生。”黎知无比真诚地问:“请问穿寿衣有什么讲究吗?接下来还有很多流程,耽误了您的时间就不好了。”
吊灯好像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光墙,她就站在光影的边缘,分出了阴阳两面。那双被灯光漫过的眼睛含情脉脉,充满期待的望着黑暗中的人。
年轻的阴阳先生似乎梗了一下,半天才慢腾腾说:“穿单不穿双,以五、七之数最好。选绸不选缎,更忌讳皮毛。衣服不能有纽扣,只能系带,忌黑白之色。”
黎知弯起她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多谢李先生,有先生在旁指导,我们安心多了。”她忧伤地叹了口气,“还好有先生在,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众人:……?
你对着一个NPC散发茶味真的有用吗?
不知道NPC能不能感受到这股浓郁茶味,只是声音好像真没之前那么冷淡了:“……不用谢。”
黎知走回木架前,按照要求选出五件绸布料子的衣服,仔细检查了有无纽扣,然后抱着寿衣走向红木床。
“黎知!”池依紧张地叫住她:“万一他骗了我们怎么办?要是穿错了你会死的。”
连青临立刻问许术:“副本里的关键NPC会骗人吗?”
许术有些凝重:“我遇到过说真话的,也遇到过说假话差点害我们团灭的。”他看着黎知:“你确定要试吗?”
黎知把衣服往前一递:“不确定,要不你来?”
许术:“…………”
章啸这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寿衣就仿佛一道催命符,谁沾手都要面临死亡的危险。连许术这样的老人都迟疑了,更别说队伍中其他新人。
黎知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指望他们。她笑了下,抱着寿衣坐到了床边,开始往村长的遗体上穿。
连青临突然咬了咬牙,大步走到她身边:“我帮你!”
池依也哆嗦着走了过来,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眼里却透着几分豁出去的悲壮,眼一闭心一横伸手就去拿床边的寿衣。
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