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专注的,就是自己替死者讲出真相的这份责任。她也不在乎有些人对她“法医”这个身份的忌惮,她在乎的,只有这份沉甸甸的使命。所以即使现在她蹲在假尸体旁,用手机闪光灯费力地想看清“伤口”时,仍然感到充实。
因为这里,是她的主场。
林在熙正翻着“尸体”起兴,江组长来了。
“林法医进度还挺快,不到三个小时就把这些看完了。”江组长走到蹲着的林在熙身边,拿着她刚刚用来记录的板子翻看。
“做工都还不错,问题不多。”林在熙将“尸体”轻轻放下,扑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她没注意到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这些先放放,”江组长指指地上被检查过和待检查的“尸体”,“先和我去看看那边案件现场布置得怎么样。”
林在熙跟着江组长来到拍摄现场,她见杨导演在机器后面坐着,两人简单打了招呼。
“今天我们要拍的部分就是原来你参与的‘朝华路案’的改编,这里是根据现场的一部分照片布置的,林法医看看哪里需要整改。”江组长示意道具组的人员先离开,让林在熙查看。
林在熙走进这间被故意布置得似曾相识的屋子,当日的情形恍然出现在眼前。
她入职的第一年末,首次脱离老沈,自己一个人出现场。在逼仄简陋的出租屋里,光线昏暗,恶臭冲天,两具年轻女孩残缺程度超过五分之三,几乎只剩躯干的尸体被堆叠在小小的浴室的角落,从客厅到浴室,地上满是拖拽身体留下的血迹。林在熙仍然记得她打开流出血水的冰箱时内心的震惊——断肢、器官、皮肤......这些东西和女孩们案发前一天在便利店买来的食品掺杂在一起,显得格外荒唐。
现场清理得很干净,没有指纹,留下的鞋印也已无法辨认。林在熙凭借附着在其中一个女生遗体上的一根男性毛发提取到了现场第三人的DNA,为锁定凶手提供了关键证据。事后回想,林在熙觉得,这是她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案件。不仅仅是因为现场的强烈冲击,更是因为事件背后的真相太过令人惋惜。
两个年轻女孩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而凶手呢,就是姐姐的男友。他来自一个残破的家庭,父亲嗜赌成性,从他有记忆开始,便只记得他的母亲被父亲用菜刀逼着□□赚钱。等母亲最后再也无法忍受,选择逃离,父亲便将魔爪伸向了他和妹妹......
残破的家庭土壤滋养着反人性的罪恶之花,林在熙痛恨凶手,但她也可怜他的人生境遇。世界上难以避免的悲剧有太多太多,她没办法一件一件地将它们都扼杀在摇篮里,又或者说,即使集合所有警力也没法做到。林在熙能做的,就是还给被害者相对的公平,避免凶手再次伤害无辜的人。
从深深的回忆里抽身,林在熙开始审视身边的场景。
沙发、电视、地板、冰箱......客厅物件的还原度都很高。她走进浴室,观察了一下堆在角落的那两具“尸体”,叫来江组长。
“江组长,这两具尸体的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体表的尸斑颜色没有那么深,您叫工作人员来稍微改一下吧。”林在熙习惯性地皱着眉,表情严肃。
“哦,好好。”江组长用观摩天神一般的眼神看着林在熙,立刻叫来同事进行操作。
“那林法医你看其他地方还有需要更改的吗?”旁边工作人员正操作着,江组长问道。
“没有了,挺好。”林在熙笑笑,“那现在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暂时不需要了,去那边休息休息吧,可以看看我们拍戏。”江组长指了指杨导演所处的区域,“肖编也在那。”
林在熙向江组长道别后来到工作人员待的地方,却没发现肖悦的身影。她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拿起早上带的保温杯准备享用今天第一杯迟来的热水——从进入片场到现在,她沉迷于工作完全忘记了口渴这件事。
正喝着小碗里温度刚好的热水,林在熙瞥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站在自己左边,她转头一看,含在嘴里的水差点没喷出去——第一次见面时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爱豆段嘉谊现在竟然素面朝天地穿着自己出现场时的法医白大褂,还戴着眼镜,整个人斯斯文文的。
林在熙的表情写满了她像是见了鬼的心情。
段嘉谊瞥了一眼双手分别拿着保温杯瓶身和瓶盖、表情僵住的林在熙,眼神又不自然地笔直地看向前方,本来下垂在两侧的手臂默默放在腹前。
“怎么样,林警官,我这身装束还不错吧。”段嘉谊得意地问道,“是不是有专业法医的范儿了。”
林在熙还无法从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中缓过神,不知是因为难以接受他从在舞台上唱跳的明星成为“法医”的转变,还是因为这个特意加了她微信但却从不发送消息的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身边,又或者因为她今早不知能不能见到他的心思在此刻成了真。
段嘉谊听不到林在熙的回应,放下自己好不容易在专业人士面前摆出的架子,侧身看向这位装聋作哑的女士。
“也就凑合,外人看来应该还行。不过在我这你就属于班门弄斧了。”林在熙避开段嘉谊犀利的眼神,将保温杯的盖子拧好。
“啧,”段嘉谊咋舌,“哎,我这不是这两天没休息好嘛,就脖子这边老是觉得不大舒服。”说完,他还故意摸了摸前些日子被林在熙做上“幸运记号”的后颈。
林在熙听到他又提起这件事,立刻瞪大眼睛瞅他,但也没说什么——其实她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就是那种虽然知道对方大半是装的但也无可奈何的感觉。
段嘉谊见林在熙终于有了点情绪的反应,又终于看向自己,突然笑起来。
“嘿嘿嘿,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没什么感觉了已经。”他不知是害怕对方担心,还是更畏惧那双纤细的手握成的有力的拳头。
林在熙像看着小孩子恶作剧一样,轻笑一声。但她还是开口叮嘱:
“不过要是你的脖子真的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去看医生,留下后遗症就糟了。”
“没事的,我的身体还不至于那么虚弱。”段嘉谊故作轻松,将双手插进白大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