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颜山荒得连个老鼠影都看不见,哪来的人!
阿木警惕地看着对方。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神清骨秀,颜如桃玉,此时正笑眼弯弯地看着她,问道:“你怎在这庙里就这样睡过去了?”
阿木没说话,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在这女子身上察觉到了神道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白天她刚刚踏进的破庙如今完全大变样了!
这汉白玉铺就的地板,擦得亮堂堂的窗檐,五颜六色的彩雕柱子,跟那破庙截然不同,而且眼前这女子看着也有些眼熟。
阿木回头看了一眼,如今那神女像已然变得完整,祂垂眼看着下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慈悲悯人。
她又扭头看了下面前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歪歪头,朝她笑了一下。
阿木看看神像又看看她,半饷憋出一句话:“我觉得这神像完全没把你的好看刻出来。”
阿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姑娘气质轻灵的像燕子一样,石像感觉过于厚重了,起码比面前这姑娘老了二十岁。
年轻女子笑眼弯弯,应和道:“我也觉得,让他们改他们还不乐意。”
“不过这也没办法。”颜山山神捧着脸叹气,嘟囔道:“他们希望我能够稳重点,我哪里不够稳重嘛!”
颜山山神掰着手指头数:“妖魔门我给看得好好的,该下雨的时候也下雨了,还帮他们找迷路的小孩,丢了的钱包,离家出走的猫……我哪样没干好嘛,真是的!”
阿木赞同地点点头,“大多时候,他们只看到他们想看到的。”
比起一个跳脱的姑娘,他们更希望庇佑他们的山神更加沉稳一些,哪怕是按照山神本人模样来雕刻的时候,他们也加入了自己的期望。
颜山山神摸了摸金甲卫,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金甲卫忽然抬头,寡白无神的眼睛吓得颜山山神往后退了一步,“居然还能自己动呢?”
结果颜山山神更兴奋了,捏捏金甲卫的手指,拽拽它身上的盔甲,最后还抬手挠它痒痒。
金甲卫身上阵法流转,手已经握在刀柄上了。
“哇!它居然生气了哎!”
这个认知让颜山山神高兴起来,她就像一个得了宝贝的小孩子,时不时地都弄一下金甲卫,看它要拔刀了便收手。
“对了,姑娘,你怎睡在我的庙里?”
阿木说道:“我从永乐镇那边过来的,途径此处歇歇脚,没想到就睡了过去。”
“永乐镇?可是姓高那老头子那边的?”颜山山神眼里多了一层怀疑问道:“可是你身上并无他的赐福。”
“我不是永乐镇的人,是从西南梧桐城那边过来的,本打算去北原日月城找我未婚夫,哪成想走错路了。”阿木面色不改的解释道。
“我身上有梧桐城司白神女的赐福。”阿木垂眸,正准备用什么法子糊弄过去的时候,颜山山神却忽然开口:“哎!我看到了,是这个吗?”
冰凉的手点在阿木的手腕上,落在一个复杂的金色纹路上,那是片金色的梧桐叶,脉络清晰可见,上面流光溢彩,像有生命力一样在流动。
阿木瞳孔一缩。
司白神女是和梧桐城共生的神女,所有在梧桐城诞生的孩子都会得到她的赐福,但那是赐予原梧桐的,而非是被一缕幽魂寄居的阿木身上。
她愣愣地看着颜山山神的眼睛,从她灵动的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阿木嘴巴嗫嚅一下:“……轮转之术?”
颜山山神“哎”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说:“你知道这个术啊?”
阿木定定地看着她。
“这可是我创造出来的噢!不过没想到竟然有人知道哎!”颜山山神高兴地去供桌那翻出一堆东西,放在阿木面前,“不过这个术好像没什么用,施展了跟没施展一样。”
阿木盯着她的发旋看,轮转之术是当年土神从一处废墟之中学来的,施展之后能够回溯此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而且这个术法最为强悍的地方在于只要是进入到轮转之术的人就连状态也会回溯到轮转过后的时间。
阿木握了握拳头,此时她还是人身。她不得不感慨一句,幸好她活的时间够长,否则她出现在这里就是以一种虚无缥缈的状态了。
物品倒是不受轮转之术的影响,否则金甲卫现在就是一堆破石头。
不过让阿木更奇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轮转之术通常只能够“回溯过去”,过去发生的一切他们只能看着,这倒是她第一次和轮转之术中的人有交集。
而且,这次轮转之术又是为何触发?
阿木不动声色的问颜山山神:“不过你为什么会想要创造轮转之术?”
颜山山神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拉着阿木推门走了出去。
山神庙与陵周镇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那一片灯火通明,黄色灯笼在空中飘荡,连接成一片灯海。它们离这隔着一片黑色的虚空,像是能够吞噬一切。
噼啪的鞭炮声响起,接连不断,烟花蹿上天空,今夜竟然是除夕。
“我想我爹我娘还有我哥哥。”颜山山神撅起嘴:“以前我跟祖祖去庄子上住,他们三天两头都要过来看看我。”
“结果现在我成了山神,他们反而不来了,连过年也不来看看我。”颜山山神落寂道:“我想他们像以前那样……”
像以前那样将她放在心上,像以前那样爱她。
她本就是为了解决哥哥身上的不治之症才自愿献祭成为山神,可为何为了爱才献祭却又得不到同样的回应?
“他们是为了保护你吧?”阿木跟她一样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山神庙的门槛很高,已经到阿木的小腿了,她坐下去也刚好合适。
颜山山神天真地眨眨眼,问道:“怎么说?”
阿木沉静道:“成了神明,天道会赋予你更多东西,你是他们家出来的人,镇子上的其他人当然会担心你偏心于他们。”
“他们疏远你,自然是不想让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