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卿本以为简泽将自己丢在这尼姑庵里,过不多久便会幸灾乐祸的来拿自己寻开心。谁想到一晃两个月过去,连他的影子也未曾见到过。
本来如卿在这庵中过得颇为忙碌,还有诸如叶云溪的性命安危,失散亲人的下落何在这类重要的事情需要时常挂心,便也不会经常想起简泽来。可自从那日去苏婆婆处问明了明镜公主的前尘往事,她竟时不时的会想起简泽来,心中下意识的算着他的年纪,揣测他会不会便是当年明镜公主留下的孩子。如卿想,如若真是这般,这个草包世子便有着一个边国的公主娘亲,却又在小小年纪就失去了这个娘亲。想想这其中的辛酸滋味,恐怕很不好受。
如卿一时兀自揣测简泽的身世,一时又暗自疑惑今日的明镜夫人和昔日的明镜公主到底有无瓜葛,只觉得千头万绪难以理清。她想把简泽拉到面前来亲口问上一问,只可惜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消失得十分干净。
与此同时,明镜夫人愈发的喜欢和如卿呆在一处。如卿在闻页阁补书,她便在一旁支了一张小几,说是喜欢樟木的香气,无事时便在此翻书饮茶。
若是如卿得了空,也会铺开棋盘同她对弈几局,只是明镜夫人的棋艺实在不高明,须得时时让着她些。自听闻了明镜公主的旧事,近日来一瞧见明镜夫人,如卿便会想起那些没有头绪的前尘往事来,于是时常会走神儿。不过明镜夫人似乎毫不在意如卿的心不在焉,只要能赢棋便,她会像个小丫头似的欢呼雀跃一番,十分投入。如卿几次挑起话头想同她聊些昔日往事,却总是一无所获。
这一日清晨,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将将停歇。太阳在遥远的天边有气无力的露了半个脸,天气十分寒冷。
沁儿生怕被大雪堵了门,一大早便踩着厚厚的毡靴来小院里扫雪。如卿方一起床便望见沁儿在院子里奋力挥舞扫帚的背影,玩心忽起,轻轻推门而出,悄悄捏了个雪球朝她掷去。沁儿被雪球砸得满头雪花,鼓着嘴佯做生气状,遂又笑着捏了个雪球朝如卿丢来。如卿矮着身子躲了过去,不想却被另一个雪球正正砸中脑门,眉毛头发全都白了,乐得沁儿咯咯笑个不停。
瞧着沁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如卿忽而觉得有许久未曾这般开心过了,于是也没来由的和她一同傻笑起来。
两人正开心笑闹,却见院子的栅栏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进来的是柳蓉蓉,身后跟着披着青花斗篷的妙兮。柳蓉蓉一进门便兴高采烈的招呼道:“小如儿,今日姐姐带你去寻好东西……”谁知她话只说了一半,便被一个飞来的雪球砸中了正脸,这雪球砸得她满鼻满口都是雪花,像只木鸡一般迷茫的懵在原地。
如卿和沁儿愣了一愣,都觉得柳蓉蓉的模样实在太好笑,忍不住“噗”得一声又捂着肚子乐个不停。
倒是妙兮稍微正经些,替柳蓉蓉拂去了脸上的雪,又婉声朝如卿道:“小如姑娘,我和蓉蓉正要去山里寻雪灵芝,你可一道来么?”
如卿止住了笑,疑惑的重复道:“雪灵芝?”
“孤陋寡闻了不是?”柳蓉蓉吐干净了嘴里的雪,得意道:“这雪灵芝可是个稀罕玩意儿,它只在寒冬腊月生长,遇大雪时则会盛放银白色的花儿。这开了花的雪灵芝可谓人间仙草,能包治百病呐。”
妙兮立在一旁,嫣然笑着点头。
其实对于这雪灵芝,如卿倒并非真的孤陋寡闻。几个月前简泽借裕菲公主生日之名,为她寻来各种奇花异草制做百花酿,在那些各地贡来的珍奇植物中,便有一株雪灵芝。后来如卿从药典上读得,雪灵芝生长在西域最高的雪峰之上,那里天凝地闭极尽严寒,绝非常人可至。可眼下柳蓉蓉竟然要去这中土的一座小山丘上寻找雪灵芝,委实让她一时之间不知做何反应。
柳蓉蓉见如卿仍是愕然,更加得意,索性径直进屋取了一件斗篷来为她披上,一把拉起她的手道:“好姐妹,讲义气。有这般好事儿蓉蓉姐怎么能忘了小如儿呢?”语罢也不问如卿的主意,拖着她的手便走。
于是如卿身不由己的被柳蓉蓉拽着胳膊一路出了锁云庵,妙兮跟在她们身后,依旧是一脸色若春晓的笑意。
锁云庵背靠的这座山虽不算险峻巍峨,却也是层林密布,道路崎岖。如卿自然清楚在这里必定是寻不到雪灵芝的,于是只当同她们一道出来散心玩耍,一路上心情倒也十分愉悦。柳蓉蓉不论走到哪里都雀跃不已,时不时的指着一根挂满积雪的枯枝大呼雪灵芝。如卿心里虽暗笑她头脑简单,却也十分羡慕她的没心没肺。
雪后山中空气清冷,偶有一两声鸟啼。三人踩着白绒般的积雪一路说笑,不觉竟已过了半山腰。
又行了一会儿妙兮说走得累了,寻了一块大石将顶上的积雪拂去了,三人便就坐在石上歇息。
才坐下不一会儿,山林里突然传出“咚”的一声琴音来。这琴音震得如卿头顶上的雪松簌簌一抖,抖落的积雪正砸在她的脑袋上。
妙兮与如卿相望一惊,连忙四下环顾,可却哪里有人?正在大家面面相觑之际,又听得“咚”的一声弦响,嗡嗡的余声震得如卿的头脑直发懵。
如卿从前也未曾见识过这般状况,此时心下颇有些惴惴,不过还是学着话本里所写的模样,起身壮着胆子道:“不知何方高人在此,还请不吝露面。”
伴着“叮叮咚咚”得又一阵弦音,“哈哈哈”三声大笑从头顶上传来。如卿抬头一望,才发现这个人竟是抱着一尾象牙古琴坐在大树的枝干之上。因是着了一身银色的衣裳,和漫天雪色融为一处,是以不易发现。
“高人不敢当,在下何为贵。”他的声音浪荡不羁,又带着几分不屑和慵懒之感。
和为贵?还是何为贵?唔,倒是个挺有意思的名字。如卿眯起眼睛打量这个何为贵,只觉得他整个人白且清瘦,眉眼细长,棱角分明的下巴上蓄着一撇山羊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见他不过是个爬到树上去弹琴的痴人,如卿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裙角道:“既然这位兄台先来一步,我们便不打搅了罢。”语罢拉起妙兮和柳蓉蓉抬步便走。
不想何为贵却从枝头一跃而下,拦在她们面前,斜斜瞟了妙兮一眼,一转头指着如卿挑眉道:“她们走得,你,走不得。”
如卿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