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很快传到口腔里,紧接着顺着喉咙,霸道地往肺里钻。
还没来得及咂巴出更多的滋味,时傲便开始咳嗽个不停。幸好风声足够大,倒不用担心把德布和拖娅吵醒,想到这里,时傲竟苦中作乐地笑了出来。这一笑,咳嗽得更厉害了。
“什么破烟!”时傲咒骂了一句,眉头紧皱,仿佛要把天上的雪花夹个粉碎。
这是她第一次抽烟,学着别人借酒消愁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品味出烟的滋味,胸膛里反倒滋生出更多的虚无和惆怅。
在雪里站久了,不光腿,连手指头也冻得不听使唤。她哆嗦着用手夹住嘴上的烟,却一个不注意掉在地上。时傲本就郁闷,小声嘟囔了一下,脚用力地踩在烟蒂上,好像要把心里的不痛快一起踩死掉。
地上刚铺上一层薄薄的新雪,棕黄色的雪地靴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时傲用双手拢了拢套在脑袋上的帽子,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
正在这时,风将狗的吠叫声送到她耳边。那声音不远不近,顺着风声一并灌进她被冻得发僵的耳朵。她寻着狗叫声看了过去。
一双发光的蓝眼睛警觉地注视着她,狗嘴里呜呜咽咽地传出怒声,似乎主人只要一声令下,便会飞奔过去将时傲撕个粉碎。
时傲被吓得打了个冷颤,气势上却不甘示弱地学着狗叫,“汪!汪汪!”
初到草原的时傲,还不知道牧民们养的猎犬,可不是城市里坐着婴儿车的宠物狗。但凡被挑衅,只会更兴奋。
时傲不伦不类的狗叫声,令猎犬越发不满,发出的吠叫连风声都挡不住。
时傲从小就怕狗,刚才那样,不过是发泄心里的不痛快。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何必跟只狗过意不去。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是个坏人,她可打不过。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下意识的动作,时傲连连往后退,结果脚下没注意,一屁股重重摔在地上。
她吃痛地哼了一声。
正是这时,从手电筒里射出一束光,不偏不倚地打在时傲脸上,强光令时傲不适地闭上眼睛,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
“敖登!”
大概是认出了时傲,一直没吭声的昂沁唤了一声“敖登!”,那狗便不叫了。
手电筒的光从脸挪到身体,又到脚,时傲都能想到那个木头昂沁此时此刻是怎样冷眼打量她的。
时傲突然有些不爽,这个不爱说话的男人是把她当成小偷了吗?
她顾不上站起来,怒目瞪向昂沁,虽然漆黑的夜里她并不能看清站在对面的昂沁,但如果眼睛是一把刀的话,时傲真恨不得在昂沁身上捅出十个孔。
昂沁视力极好,尤其在夜里,时傲那些小动作,他尽收眼底。他冷眼看着傻傻坐在地上的时傲,心里对这个汉族女人的印象又差了一些。
下午昂沁修好车后,吃了几块拖娅从家里端过来的手把肉,他站在门口,一边喂敖登和乌如穆,一边看天上的云。
他喂完狗回屋时,便注意到在他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时傲。他不喜欢外乡人,尤其不喜欢时傲这种拿着相机到处照来照去的城里游客。
昂沁在下午看云时,预料到今夜会有一场雪,于是当晚便睡得很轻。直到睡梦中他听到雪砸在铁皮屋顶的声音,不放心家里的牛羊马,便起床查看。
原本看守着篱笆大门的敖登烦躁不安地吠叫个不停,让他起了警觉心,便拿着手电筒和铁棍出来查看,结果撞到时傲用双脚疯狂在雪地里踩来踩去的场景,很像他在海拉尔遇到的疯子。
手电筒的光晃了晃,时傲反应过来,便用力想从地上爬起来,但不知是坐了一天车精疲力尽了还是被敖登给吓的,她一个趔趄又栽倒在雪地里,身上的雪花也跟着颤了一颤。
“艹!”时傲烦躁地骂了句脏话,感觉既倒霉又丢脸,索性便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站在对面的昂沁,始终一言不发,视线穿过黑夜,落在时傲身上时,脸上染上了一丝厌烦。
见时傲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昂沁想也没想地一转身,朝自家屋子里走了。被唤作敖登的猎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表情不像城里养的宠物犬那样趋炎附势,极力讨好主人,而是一脸英气,时刻保持着警惕。
手电筒的光从身上挪走。
时傲眼看着那束光越来越远,越来越暗,一人一狗很快消失在雪夜里,时傲生气地一拳砸在雪上。
她都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他怎么也不来扶她一把?
不都说草原上的人最是淳朴善良吗?这个木头一样冷酷无情的男人!
或许是怒气充盈了身体,让时傲变得斗志昂扬起来。她一个用力,终于站了起来。她拍掉屁股上的雪,哼了一声,转身走进身后德布和拖娅的家。
一进房间,一股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时傲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可不想感冒,于是脱了羽绒服,从行李箱里找出提前备好的感冒药,囫囵地吃了一颗后,便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把身体整个裹住。
后半夜,时傲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一边擤鼻涕,一边咒骂昂沁。
长得帅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