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各部门中惟有礼部最是清闲,除了每年会试那段时日,其余便都是闲暇时候了。有时遇上特别清闲的时节,部中众人都还可读书下棋,其他部门的同僚对此垂涎不已,偶尔有其他部门的同仁过来商议公务,见礼部清闲如此,离开时都饱含怨气。
闵元正在案旁捧着账本对账,今岁是太后五十大寿,礼部自去岁始便为太后建庙祈福。前几日城外能容纳几千人的寺庙便大致落成,大件工程的账便由闵元过目核对。
闵元手上账本刚翻过一页,礼部员外郎云楷便神清气爽地走进厅中,一脸得意,见闵元认真忙着公务,便急忙沏茶献殷勤。
闵元接过茶,淡淡道:“这么高兴?是下棋赢了?”
云楷笑眯眯道:“今日闵大人不下棋,池里无鱼,卑职这个小虾米只好做大了。”
闵元依旧淡淡道:“还有呢?”
云楷一怔,吞吞吐吐道:“主事下棋输了,将他昨日刚买的一方砚台送给我了。”
闵元放下账本,皱眉道:“下棋便下棋,要是变了性质,被有心人看作礼部衙门公然赌博,一封弹劾奏折递上去,连我都保不了你。”
云楷凑过来,连忙解释道:“大人误会了,卑职怎么会这么不懂规矩!”走到案旁坐下,拿起茶盏道:“卑职就是想,过两日就是王歆大人府上办喜宴的日子,昨日见主事新买的砚台不错,就想着赢过来作贺礼。”
闵元重又拿起账本,肃然道:“以后万不可如此了。”
云楷讨好地笑道:“闵大人金玉良言,卑职铭记在心!”话锋一转道,“说起来,王大人真是日理万机,不仅要忙户部的事务,如今连兵部的事务都要忙起来了,听说最近南晋那边又在闹什么香会,王大人忙得焦头烂额的,都不知道抽的哪里的空操办喜宴,啧啧啧,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闵元道:“王大人是高处不胜寒,城南的国子监现下也不胜寒,你随我去瞧瞧修葺得如何了。”
夏季阴雨绵绵,国子监中几处院落因连日大雨多有损坏。闵元早前交代过工部尽快修葺完善。今日趁礼部事物稍松,闵元便趁空过来验收工作。
一一验收过,闵元才放心走出国子监大门,刚要上轿,周围推车走过的一菜农,重心不稳,所推菜车全倒在闵元轿子旁边,瓜果蔬菜撒了一地。
闵元小厮怒斥道:“长没长眼睛,知道这是谁吗?闵侍郎闵大人的轿子你也敢撞!”
菜农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小的有罪,小的有罪还望大人饶恕小的。”
小厮欲上手,被闵元拦住。
“无妨,不用动气。”抬手示意随从道:“帮他拾起菜,咱们也好回去。”
菜农连连叩头:“多谢闵大人,多谢闵大人。”
小厮道:“也是我们闵大人心善,不然今日你吃不了兜着走。”怒气冲冲地帮着菜农拾起菜。
闵元看着菜农将菜拾起菜,推车走远才坐上轿。
回到府中,正是晚饭时分,闵元在席上吩咐道:“前几日尹大人送来了两坛好酒,我因连日事忙,还不曾饮过,明日我旬休无事,你且端来,大家一同品尝。”
下人眉开眼笑连连答应,转身就要下去,被闵元叫住:“只是酒醉饭饱,早早歇息便是,要是喝酒发疯,我可就不依了。”
闵元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头顶的声音溜着屋顶慢慢往下,落地无声。
半晌房门忽地轻声打开。那人无声进入。
闵元从床上坐起:“兄长,您每次出场都让我不知所措。”
闵览一笑,揭下面具,露出与闵元几分相像的脸,坐到凳上,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道:“你的茶倒不错。”
“兄长今早的戏也演的不错。”闵元说道。
闵览笑了笑:“为兄哪有办法,闵侍郎的府邸平常人怎好接近,还得早些提醒你创造些方便。”
闵元轻轻开门往外看,见房外并无动静,方才放心过来坐下,对着闵览埋怨道:“兄长,你也太大胆了,窦荣的风波刚刚过去,皇上太后正密切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你贸然到我府里,倘被人看见,如何是好?”
闵览道:“岂用你说,上个月我就到京城了,足足观察你府上守门卫士一个月才摸清情况,趁他们换岗的时候连忙溜了进来。”
闵览放下杯子,又感慨道:“为兄真心赞叹一句,你府上卫兵真是兢兢业业,恪守职责!”
闵元笑笑,而后才说道:“兄长深夜寻我,想是有重要的事?”
闵览道:“没错,是过来提醒你,我暂时不会传消息给你,又怕你接不到消息担心,便特意过来报知你一声。”
闵元疑惑:“这是为何?”
闵览将杯放下:“也是为兄疏忽,置办岭南新开的一家当铺时,店铺底细未做妥当,官府过来核实时,一时未能妥善应对,两下延误之时似乎被官府的人盯上了。因此,这几日还是先不联系你了。”
闵元执起水壶给闵览空了的茶杯倒水,问道:“那当铺现在如何了?”
闵览道:“关了,将店铺转给别人了,我已处理妥当,料无大碍。”拿起茶杯,也问道:“你这边的事如何了?”
闵元道:“自从窦荣死后,尹睿兵权大部分又收回去了。”
闵览点头道:“意料之中。只不过,”闵览顿了顿,“睦衍对窦氏倒是心胸开阔,这一点看来,睦衍确实有几分帝王气度。”哼了一声,“只是白白便宜了窦荣。”
闵元道:“窦佩三世老臣,睦衍总还是念着旧情的。”
闵览闻言转头看闵元,半晌不语。
闵元犹豫片刻,继而还是说道:“睦衍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大事还需再斟酌,窦荣之事如此棘手,还不是被睦衍收拾得干干净净。”
闵览点点头。忽又恍然道:“你生辰过了许久了,一直没有接近你的机会。”从怀里掏出一小袋子,将红布轻轻掀开,“这是以前咱们最爱吃的点心,未敢多拿,你现在就吃完,别叫你府上人发现。”
闵元一惊,险些掉下泪:“这个店如今还在开啊?
闵览道:“当然,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