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变成他熟悉的沉稳,多番犹豫下,还是想将人劝回去,完成那场截在中道的洞房花烛。
不待他开口,秦鹤邻便淡淡道:“你现在去一趟翰林院,明早前不必回来。”
“可明早奴才还要服侍您给老爷夫人请安呢。”六五说完反应过来,秦鹤邻是想将他支出去,不然明早见了老爷夫人他非挨一顿板子不可。
六五如释重负地谢了恩,走到院外时才后知后觉,公子今晚是真不打算去见少奶奶了。
秦鹤邻坐在书案后,从椅子下的密格里取出两张特制的函纸,分别写了两封信,书毕,遣暗卫将密信送出。
他不认为单凭徐雅栀,不,白梅客一人就能将秦家覆灭,幕后一定有更深的隐秘在。
而他们既然敢用徐家的身份将人送进来,便是自信他从徐家查不出什么,前世也的确如此。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有了新的线索,一条他们没有防备的,真实的线索。
——白梅客。
外头的工夫要下好,里头也不能慢了,秦鹤邻望向窗外高悬的月,在查明真相之前,他还需要安抚好白梅客,以免打草惊蛇。
可今夜,他真的不敢去面对她,就让他躲起来吧,就一晚。他有些颓丧地想。
相比秦鹤邻的忧思重重,白梅客倒是睡的安稳,秦家家大业大,枕褟做的精细舒服,一觉醒来浑身通畅。
罗浮已备下热水,身后跟着两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小丫头。
白梅客三言两语打发了她们,只留罗浮一人伺候她梳妆。
小丫头乐得清闲,谁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少奶奶惹得他家少爷不快,成婚第一夜便分房而居,家室又不高,都等着看她待会给老爷夫人敬茶时的笑话呢。
白梅客没将她们背地里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比起这些她更在乎昨夜秦鹤邻那边的动静。
“那边有什么异样吗?”
“昨夜秦世子去了数典阁,一个人在里头待了一会儿,又叫六五进去,片刻后六五便出了府往翰林院去了。”
“翰林院?”白梅客思量片刻,轻笑道,“到现在都没回来吧?”
“您怎么知道?”罗浮惊讶之余,也有些担心,“这主仆二人会不会有什么计划?要不要去查探一番?”
“不必,那小侍从只是去逃难罢了。”白梅客从妆奁里挑了对银嵌珊瑚松石耳环耳环戴上,想起昨夜离开那人。
他倒是心善,还想着自己的奴才,可他宁愿让六五夜半出门,也不愿和她安安分分地走完成婚仪式,当真如此厌她?
她皱皱眉,只觉得麻烦,想了想,又问道:“咱们的人探不出数典阁里的事吗?”
罗浮妆点完毕,正帮她细细整理腰间的褶皱,闻言皮笑肉不笑道:“探得出,奴婢故意不告诉您的。”
白梅客白她一眼:“大清早的谁惹到你了?说话这么刺。”
罗浮不吭声,白梅客便知道她受气了,罗浮是个刀子嘴,说话常带着刺,办事却极为妥帖,否则也不会在把消息禀告完后才发脾气。
往日她受了气不用她出头,自个儿就报复回去了,今儿难得被欺负,想来是院里那些秦家的下人见她不得势也连带着给罗浮眼色瞧,小姑娘为了不引人注意才忍了委屈。
“没想到啊,”白梅客将眼下的粉擦掉了些露出点黑青,看着镜中憔悴的女子满意地笑笑,“你也有今天。”
出了鹤华苑,一眼便看到立在拱门外那人。
许是因为新婚,他的今日着了件水红织金长衫,同色璎珞规整的系在腰间,这颜色穿不对便会显得造作,可他身形颀长,脊梁挺拔,长发简单束起,身影掩在竹丛后若隐若现,一阵风过来拂起宽大的衣袖,即刻要化羽成仙了似的。
听见身后传来响动,他回身来看,那张皎然的脸猝不及防地落入白梅客眼中,清举如月射寒江,肃肃如松下风。
当真好看。
待走近了,白梅客行了一礼,挂起无可挑剔的笑容:“夫君晨安。”
秦鹤邻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面上无波无澜,看样子是不打算就昨晚解释什么了。
秦府高门显赫,府邸也建得大气典雅,飞檐青瓦错落有致,行至宁安堂一路上处处是雕梁画栋,奇花异草。
一路无话地到了宁安堂,两位长辈还没起身,白梅客在秦鹤邻越过门槛时叫住了他:“夫君。”
秦鹤邻回头看她。
“早上奴才没服侍好,您袖子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