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是否?”
拂荛此时也已泪流满面,一改平日不苟言笑的样貌。
她点点头,泪滴滑落在襟前:“阿姊从来都是我心中的亲阿姊。”
知道的人都清楚,柳家是门第之家,枝繁叶茂,家大业大,投奔之人自然数不胜数。拂荛虽然是柳姜菀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但柳姜菀确确实实是把拂荛当作亲生姐妹对待的。柳姜菀自小就被当成瓷瓶供养着,实属托在掌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公主命,而在身边伺候的三五婢女中,就数拂荛最固执最倔强,可柳氏偏偏又与她最说得来,最喜欢她。
柳姜菀靠着牧孝德哽咽道:“即亦如此,便请夫君娶了拂荛,只有她,我最知晓、最信任,就让她替我继续为牧家添丁,传递香火。”
牧孝德低头不语,泪水从眼角处滴下来。
柳姜菀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呼吸都要消失一般慢慢道:“牧家单传,切不可在此处断了,以前我在时,你们不肯,如今,便没有什么可再顾虑的了,只有你们结为夫妻,才好让我瞑目。”
牧孝德没有回应,只是紧紧地握着柳姜菀的手一动不动。
柳姜菀嘴角微微上扬,又望着拂荛缓缓道:“大人政务繁忙,分身乏术,晓晓自小也是被我惯坏了,若不然怎会坠马差点要了性命,可我悔悟的太晚,拂荛切勿介怀她非你亲生,也勿将她放任自流,定要代我行其母之责,对她严加管教,切勿再让她做些毁其名誉、伤及性命之事。”
……
诀别持续了半个时辰,柳姜菀终是在所有人的陪伴下驾鹤长辞了。
齐溪这时才恍然大悟,想起之前凤璃流泪,拂荛表情凝重,牧老爹甚至没工夫搭理自己,便都讲的通了。只不过诀别中的信息量繁多,直至回到屋中齐溪还在细细咀嚼消化。
这一去一回,齐溪心里也十分憋屈,且不说现如今沦落至此换世不换命,无兄无长,还要马上迎接个后妈,说好的出屋散心呢?明明是添堵呢!
牧孝德定于七日后进行出殡祭祀的仪式,便提早拟好讣告告知亲友。
是日,庭院大门悬挂着白色纸幡,门两侧贴着告拜,灵柩则放于前堂中央,灵前挂着白色绸缎灵幔,灵桌上方置于柳氏的灵牌,下方置一拜祭香炉。
齐溪头蒙着麻布头巾,身着孝衣,腰间束一根不粗不细的麻绳,跪坐在灵柩的左侧。
凤璃担心她大病初愈,久跪触及旧伤,便特意提前在下面铺了好几层软垫。
待准备就绪,没多久,吊唁者便纷纷沓来,行拜祭礼。
所到之人,既有斯直,也有长史,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廷尉、太常以及三五成群的家眷。
时间久了,齐溪的腿便越来越酸,越来越麻,她想挪一挪腿,发现那双腿像钉在地面上一般无法动弹。
尴尬间,齐溪看牧孝德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朝一男子施礼。
“他是?”齐溪微侧着脸小声问凤璃。
“叶丞相叶贤,左边的是叶夫人庄有莲。”
齐溪点点头,眼睛轻轻一扫,这叶贤看上去四十有余,人如其名,不仅相貌堂堂,还身材高大,气宇轩昂。头戴黑色冠帽,身着茶青色曲裾禅衣,鎏金腰扣侧面配一白玉镂空吊牌,卓显高贵。
庄氏反倒容貌平平,不过举手投足毫不做作,着装极为朴素,婉婉有仪,反倒在众人之中显得清幽纯粹。
站在庄氏一旁的便是叶家的一行子女,其中一女子脑袋像獐子一般又小又尖,眼珠略微向外凸出,时不时地扬起下巴看人,一看便知公主病害的不浅。
这女子走近的同时向齐溪投来不太善意的眼神,口中不停的小声嘀咕道:“哼!连滴眼泪都没有,还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叫两声!”
“不得无理,作唁之时那容得你信口胡言!”
“居然还有脸前来吊唁,若不是她…”凤璃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小声在齐溪身后念叨,“她就是害女公子坠马的叶咏仪,管教她的是叶家长子叶行闻!”
齐溪此时此刻虽看起来面无表情,但心中早已翘起二郎腿,抓起小瓜子等着看好戏。
这叶行闻看上去举止沉稳,谈不上英俊与否,只能算符合标准,中规中矩。齐溪推断,既是长子,叶行闻便必然知晓,如若管不住这位不分场合张牙舞爪的女弟,只会丢了自家颜面,为他人留下话柄。
而叶咏仪刚被训斥一番,看家兄不但不维护自己,反倒胳膊肘向外拐,瞬间气得满脸涨红。她恶狠狠地剜了齐溪一眼,将仇恨全部攒入那双气鼓鼓的牛眼里。
齐溪到好,只当没听见也没看见,由着叶咏仪自讨没趣,古人有句话说的甚好,什么来着?嗯嗯!“种其因者,须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