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众却是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无论前方主阵,还是两侧高楼,都列阵着身穿白衣人间道道众,怕不是有万余之众,正道联军仿若置身一片白色的海洋,而且正在用自己的血将这片白色海洋涂染成鲜红…… 占据有利地形,又有人数优势,再得阵法未知效果加持,整个长街成了人间道精心准备的绞肉陷阱。冲杀多时,前方战线稳守不动,而两侧道众占据高楼,居高临下,各色术法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片刻之间,正派联军就损失惨重,血染不绝。 “人间道没有这么多人,这亦是幻术,不用惊慌!”许听弦大喊道,人间道全盛时期,人数也不过三五千人,哪来的上万之众? 可问题是真与假,实与幻,如何分辨? 在场亦许多人尝试使用众多破除虚妄,看破幻术的术法,但在人间如梦阵之下尽皆无用。 颓势的战局让正道联军产生了一种感觉,好似每次他们倾尽全力击在人间道道众身上,所击杀对象就会变成虚幻的泡影,嘲笑着他们的努力尽数白费。 而对方的攻击落在己方身上,又毫无例外的,每一击都造成实打实的伤害。 身体上的攻击已经令人应接不暇,更难以防备的是精神上的攻击。 有人忽然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的倒下,有人忽然发狂,大挥大砍,不分敌我的攻击。更多人涕泪交流,向后逃窜,又像疫病一样,感染更多人丧失战意。 “诸位莫慌,替我开出条路,杀了晏世元,阵法自破!” 许听弦立琴于地,战中拨弦,一边高呼,一边以弦音助众人清心,让战阵不至于溃散。 他恨不得持剑冲在最前,可本次斩首行动,由他和洛晓羿负责登上高塔,直取晏世元首级。 晏世元虽伤,但依旧难缠,再加上阵法加持,即便许听弦与洛晓羿以二敌一也不敢说就能稳胜,所以,此时二人都在克制出手,最大程度的保存实力。 “这样下去不行,莫说冲破敌阵,我方自身都难保了!”眼看局势不利,洛晓羿亦心忧建议道,“先暂退,稳住阵脚,攻占高楼为据点,缓步推进才是上策!” “不行,那样来不及!”许听弦摇头道。 “来不及什么?”洛晓羿追问。 许听弦不答,只双目死死盯视前方,咬牙道:“再等等!” “等什么?”洛晓羿还未来得及问出,忽闻一声惊响给了她回答。 一块硕大的冰石突兀降临,猛然砸到人间道占据楼宇之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冰石连同着被砸落的碎木一同坠下,滚入人间道阵中。 躲闪不及的人间道道众惨嚎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被冰石碾压而过,牢不可破的阵势顿时被硬生生砸出一道缺口! “抛石机!” 原本稳占上风,指挥若定的死尊者立时变了脸色,修行者的战斗中竟然动用了军械!这根本是前所未有的事! 但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冰石也划着弧线降临! 死尊者循着弧线望去,便见渠河对岸,原本许听弦所在的酒楼上,在夜色遮掩下不知何时竟架起了一座小型的抛石器。 而抛石器旁,张惯晴大有扬眉吐气之色,他断折的一手被绷带吊在脖子上,领一手却挥舞号令,指挥十余位匠人装填砲弹。 玲珑珍阁中分“商”、“匠”两脉,专研器修的匠人众多张惯晴他是知道的。器修们的习性,喜欢随身带些乱七八糟的机括、皮革,木料他也是知道的。可他是真没想到,许听弦只是让玲珑珍阁的工匠把用不到的材料聚一聚,最后竟真能用这些材料攒出一台简易的抛石机! 用些边角料都能拼出军械来,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用钱砸人?张惯晴在死尊者手下败了一阵,本来颇为憋屈,此时想象到死尊者面色,顿觉扳回了一城。 而人间道那方,缓过最初的惊撼,死尊者及时应对,发号施令,本来占据两侧高楼,包夹正道主力的人间道道众,立时分兵出两百余人,向抛石机的方向攻去。 “晚了!” 张惯晴却大笑,随后听闻“咔嗤!”一声,抛石机的机簧碎裂,整个机械也轰然垮下。 本就是临时拼凑的简易抛石机,能成功发射就已殊为不易了,大小、距离、威力都远不能与真正的军械相比,发射了六发才散架,已算是谢天谢地。 其实,抛石机虽然看着声势骇人,但实际有些纸老虎,为了保证射程以及便于取材,连石砲都换做了用术法凝成的、重量更轻的冰石。 只是修者中的战斗极少用上军械,人间道众人不知道如何应对,一时被砸懵了。 而结果就是,虽然造成的伤亡远比造成声势要小得多,但其战略意义却是重大。 人间道的防御被砸得散乱,两侧又分兵出去,意图摧毁抛石机,令原本被包夹在中间的正道联军压力骤减,而许听弦抓住战机,振臂高呼:“儒门弟子,生亦我所欲,义以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何解?” 许听弦口诵儒门传世经典,暗中再使儒门“醒世清音”绝学,令此声响彻,振聋发聩,在这一片杀伐狱景之间,直抵人心。 本在战斗中昏了头的儒门弟子恍若听到了师长的当头喝问,醍醐灌顶,而涌上嘴边的,是记诵千万遍,早已烂熟于心的圣人教诲。 “舍生而取义!”儒门弟子方才迷惘眼神恢复清明,齐声高呼,声震天地。 是啊,正道联军中的各门各派人员,有些是为报酬所趋,有些是受师门命令,有些是唇亡齿寒,不得不参战。 来此原因千般万种,追根究底,皆为利而来。 唯有华章儒府的学子例外。 华章儒府结构松散,是比起门派更像个学院,学子为求学而来,去留自便。所以没有师门强迫,他们会出现在昆仑绝顶,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