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招展?也不是…打扮得很潮流吧,那种的。”她比了个爆炸头的样子。
“反正就是老跟那些女生在一起,虽然还是同桌,但我跟她的话题变少了很多,再加上快到期末考了,自然而然就开始各干各的事。”
言郁咳了一声,对面桌子上了一盘烤鱼,味道飘过来有些呛鼻。
耸耸鼻子,她继续说。
“还是朋友吧,那会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期末考的最后一天,我看到她跟那几个女生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条小道上抽烟,我就过去…说了她。”言郁深呼吸了一口,自嘲一般地轻声说,“真是多管闲事啊。”
“那几个女生叼着烟听到我的话笑作一团,也在笑我同桌。”言郁清了下嗓子,声调突然变尖了许多,像是在学那几个女生说话。
“你这个朋友好正经好好哦,不-要-抽-烟,哈哈哈乖乖女就不要跟我们玩啦~”
是这样说的,言郁回忆着。
“她当时……她当时就像是被人羞辱了一般狠狠地瞪着我,紧接着她也笑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很陌生的笑。”
“她笑着说。”言郁手拿着凉虾杯,吸管都快要被她咬扁了,眼睛则是跟放空了一般变得有些无神,
“她才不正经呢,她生母可是鸡啦~”
要尾音稍微上翘。
要带着些少女的甜腻声调。
然后说出那最不堪的词语。
鸡啦~
言郁不是没有认真想过。她为什么要这么造谣?
明明得知秘密时的眼神是那么的真诚。
自己也只不过说了妈妈和姐姐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提到过生母。
或许刚步入青春期的人,三观正处于第一次塑造期。
那个女生就像扎在丸子里的铅笔一样,渴望着被自以为更个性的人认同与融入。
但是那支代表“个性”的铅笔却在女生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
像一根刺一样,扎向言郁。
“滋”的一声,言郁吸溜了一大口凉虾。
“过了一个冬天再开学,班上就开始传起我生母是妓|女的谣言。可能那一天刚好有班上同学从那条小道经过吧……我也不知道,就跟写小说一样,一切都是这么巧。”
“同学们逐渐开始不跟我说话,新的学期我也没有再跟那个女生做同桌,在班上遇到她,她也总是低着头绕开我走……”
几个饭饱酒足的中年男人吵吵嚷嚷从言郁和陈以南这桌经过,言郁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等着吵闹声走远。
“初一下学期上了一半那个女生就转学了,她成绩刚入校的时候其实挺好的,但是那次期中考直接垫底,年级成绩也下降了很多,直接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分。”
“我记得她走的那天是她爸妈两个人一起来陪着收拾,当着全班人的面,对她满是埋怨,倒是一点不给她面子。走的时候她扭头往我这边看了一眼,那个眼神……我说不清是什么的。”
店内此时人少了些,时钟已经指向了数字“10”,言郁转动着餐盘里的签子,试图把盘里的所有蒜蓉堆积在一起。
“班上的各种谣言总是一阵一阵的,谁谁谁怎么样了,谁谁喜欢谁谁谁……诸如此类。我在那个女生走了后再度听到大家议论其他人,应该是新鲜劲过了,也没有说我了。”
“ 「谁谁谁家里怎么样」这样的话,我突然就觉得,特别的无聊。”
是啊,一个个关于谁谁谁的话题,就像是那个女生走时背着的那个小丑书包一样,荒诞又好笑。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她呢!”
言郁笑了声,她笑起来其实跟不笑的时候完全是两种风格。
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清冷疏离,一笑起来又像个娇憨的孩子,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天真笑。
“要不是她我还真不会那么快适应一个人的生活,更不会全身心投入学习,嗯,考上三中还要感谢她。”
又是“滋”的一声,言郁喝完了最后一口凉虾,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好啦故事讲完了。听故事是要收费的,这顿你请。”她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出门的时候走得急本来就没带够钱。
陈以南下颌绷紧,睫羽敛下,淡淡的阴影覆在眼睑。
刚准备起身的时候又被言郁叫住,女生的声音轻柔悦耳。
“陈以南,我不管那个球你是因为知道什么才打过去,还是因为就是巧合……”
少女低着头,盘子里的蒜蓉已经被她整整齐齐码成了一小坨,蓦地又把头抬起来,仰面看着陈以南。
她唇角一勾,眼珠黑亮倒映着顶灯的光,却比星星还要亮。
“还是谢谢你,还有……”
“欢迎回来,陈以南。”
欢迎回来,陈以南。
那根像刺一样的铅笔,没想到最后还是你,三年不见的你,
用那一击“砰”的篮球撞击,折断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