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深边把人迎进书房,便问道:“老师怎么来了?”
林舍人本名林若甫,早年曾是东宫的宦官,前太子见他颇有才华,为人又伶俐周全,便选他做了赵深的陪读,说是陪读,也算是赵深的半个开蒙老师。
东宫出事后,林若甫又做了皇帝的近侍,没过几年,因受皇上器重,授任中书舍人,成为中书省中任职的唯一宦官。
这些年来,林若甫同赵深一直私下有联系。
因为曾是自己的半个开蒙老师,私下里,赵深便直接以老师称呼对方,林若甫却因为自己阉人的身份不肯受,但每次见面,赵深依然不改称呼,次数多了,便也由他去了。
眼下林若甫听赵深询问,却不答言,而是从袖中拿出了一本奏章。赵深一见,便知是自己今天一早递上去的那本。
中书舍人日常除了帮皇上草拟诏书外,还要处理百官的奏章,并做出初步裁决,之后才由中书令把奏章呈至御前。
因此,林若甫能看到赵深的奏章也并不奇怪。
林若甫见赵深认出来了,这才开口道:“此次淮南案,你的功劳最大,不怕提前透露给你,待案子告一段落,你的官职必是要往上升的,至少也是少卿,我观圣上的意思,或是再高一品也不无可能。
“成为天子近臣,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却上本要求外放,莫不是昏头了不成!所幸除我之外,这奏本尚无人看见,你且拿回去重写。”
赵深却不接,而是说道:“不敢欺瞒老师,内子娘家的事,老师恐怕已经听说。内子无辜,但口舌能杀人,实在不宜再留在长安,故此我才想要外放,让她随我一起去淮南。况且,因为税银失窃一案,淮南许多官员都被罢黜,也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
沈家骗婚、并且被卫侍中参了一本的事,已经在今日参加早朝的官员们之间传开。林若甫也在中书省看到了卫侍中的折子,自然早已知晓此事。
但他却并不赞成赵深的决定,不禁皱眉道:“重情是好事,可若太耽溺于儿女情长,就不好了。”
赵深道:“学生惭愧。”
只是他口里说着惭愧,面上分明油盐未进。
这点儿倒是有些随他父亲,一旦决定了的事,便是撞上南墙,也绝不回头。
想到前太子,林若甫不禁又有些心软,许久后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最近风头太盛,外放避避也好。”
“不过,”他忽又话锋一转,“你就不怕到时你真外放了,沈家二娘子却不愿意随你一起去吗?我劝你还是谨慎些,先看她还愿不愿意和你做夫妻再说,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清漪和赵深的婚姻虽是骗得的,但如果两人情投意合,便是皇上也不会故意拆散,可若并非如此,一方想要强留也是强留不住的。
赵深笃定道:“她自然是愿意的。”
就在大个月前,沈清漪还在信里对他写道: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足见她想要时时刻刻与自己相伴的心意。
才短短半个月而已,便是要变心,也不该这么快的。
然而,赵深话音刚落,又有下人忽然急走进来道:“沈二娘子去京兆府自首了,承认骗婚的事乃她一人所为,她愿意受罚,并自请下堂。府尹崔大人刚派了人来,要请二郎过去对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