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小猫的身体后,明苏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
看着窗外耸立的灰色楼房,已经没有什么人的早点摊,看着城市如此正常地运转着,车上三三两两的老年人都提着要带回家的新鲜蔬菜,觉得一切都好像假的。
离她见到周政到现在她又回到公交车上,不到三个小时。而这短短的一段时间,有好几条生命横亘其间。
她打开手机,宿舍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马上要交的作业和发表的pre。
一个猫猫头像私聊她,是亓芪。
【你到哪了?怎么群里一直没出声。你不会又和上次一样忘掉星期一下午第一节有课吧?】
【在车上了,昨晚又熬夜了......】
亓芪碰捧着手机舒了口气,“明苏说在车上了,咱们的pre应该不会有问题。”
其他两个舍友也放心点点头,明苏每次周末回家,周一下午这堂课都容易迟到,不巧这课老师又喜欢抓人,明苏就被抓过两次,再抓一次平时分就得归零了。
从校门到宿舍楼有一段很长的上坡,等了一会没等到校车,就顺着梯子准备自己慢慢爬上去。
不知为何,走到半程,明苏就觉得身体像拖了个秤砣。
她停下来看着脚下想要缓一下,视野里灰色的梯子越来越虚,
她想要挪步,一脚下去,被肉质丰厚的青绿色砂藓埋了一整个脚背,像有一股冰凉沁骨的山泉水流过脚背,“啊——”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极度缓慢。
当好不容易往后望去,看到的却是撞入眼帘的青绿的山峰,低头是慢慢聚过来的厚重的云雾。
哪里还有梯子的模样。
“二十七!二十七!”
没有回应。
明苏的呼声越来越小,越来越不确定,等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险峻山壁上一块突出半个脚掌宽的岩石上时,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来自哪里。
她脚下不知何时盘踞着一只小小的黑灰色的小蛇,吐着细小的蛇信子。
这是......明苏摇了摇头,左手紧紧抓住用来平稳身形的枝条。
深深吸了一口山间饱含水汽的空气,等她把那口气呼出来时,正听到巨大的声音在念诗。
“青山不见山,云雾不见云......”
巨大的声音在整个山间回荡起来,引起整个山体的微微震荡。
这必定是个庞然大物。
明苏将树枝抱得更紧了一点,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贴紧岩壁。
等了一会儿,周围没什么变化,肉眼可及还是只有两三个山头,和快要遮住视线的云雾.....等等!
那是什么?!!
“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她瞳孔震颤地看着慢慢从云雾中现身的那东西,正从最远的那个山头现身。
鲜红的,滑腻的,一块跳动的瘤子先出现在她的眼前,伴随着崩崩的跳动声,震颤地云雾悄悄散去。
它是由无数块红到发紫的肉瘤聚集在一起的,一个山头那么大的“东西”。
而它竟然是踏云而来,一边念诗一边幽幽现身!
在离明苏五十米时依然没有停止前行!
她脑内神经随着肉瘤的跳动也一下一下蹦着。抓着枝干的手已经颤动地不像话,明苏已经想好了,如果自己要被这恶心东西杀死,那不如自己先跳下去。
“这位姑娘,你为何在此地啊?”
它把自己的外皮撕裂又闭合,就像人类张嘴又闭嘴一样,而每一次撕裂都会有承受不住压力的碎块朝下落。
肉瘤丝毫意识不到面前的女子已经僵硬到连呼吸都停止了,还在自顾自地介绍着,“姑娘,我是子厌,你唤作什么啊?”
明苏不回答。
“姑娘,我是子厌。姑娘?”
子厌迟迟得不到回复,在眼前这女子周边打探了一下,变得有些愤怒,他身体又掉了些肉块,下方不知名的鸟嘎嘎叫唤着。
明苏大脑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应该有名字,但是,但是,我叫......她搜索着所有的字眼,脑子像被清理过,不仅想不起来名字甚至连任何事情都想不起来,那一瞬间突然沦为了刚降生的婴儿,我叫,我叫.....
“姑娘!我是子厌,你唤作什么......”
子厌慢慢逼近,近到明苏能看见它肉里那像血管一样的东西其实寄生的正在游窜的长条蠕虫。
“我、我是二十七!”
她不知道,她只能说出来这几个字,她只记得这个。
子厌一下子就顿住了,看着眼前的女子惊恐的模样,“你是二十七?”
“是的。我是二十七。”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被盘问的话就胡乱编造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二十七,我可以不认识你,但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呢?”子厌身上的攻击性倒是完全消散了,它变成了好奇的小狗,围着还卡在岩壁上的明苏看了一圈又一圈,“二十七,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明苏这时又开始摆烂了,这种情况下,被杀也是没有反抗之力,不是拼死一搏,不,拼死一骗,她装作平静地挥一挥手,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这得问你自己了,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子厌悬在空中,像一个立体血肉足球,明苏注视着。
“二十七你是在讨厌我吗?”
“......”
“我还以为二十七你不在意的......不在意的,你不是不在意的!”
明明只是一个没有五官的怪异肉球,此时子厌的悲伤氛围却连明苏都清晰感受到了,那种好像很绝望的痛苦。
明苏手心持续在出汗,她害怕眼前这巨物突然暴起。
突然,天地间响起轻轻的一声。
然后,世界被红色瞬间侵占,伴随着一声尖利入耳的长啸,子厌爆炸了!分崩离析!它化作漫天的肉块把整个山头砸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