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旁的台子上,找了个阴凉地方,懒洋洋地躺平。
静了静,单瑶又感到口渴,她舔了舔嘴唇,正四处寻找商店时,她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个高腿长,低头走着路,单薄的白色T恤令人轻松看清此人瘦弱的背脊,如刚刚冒芽的小树般支撑着略显沉重的头,是昨夜的少年。
单瑶跳下台子,叫住了男孩,“嗨,是我。”
江宣茫然地抬头,似乎很诧异居然有人会主动叫他,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
单瑶靠近他,莞尔一笑,“当然是叫你啊,对了,我叫单瑶,瑶林玉树的瑶,你叫什么名字啊?”
待单瑶走近,江宣看清女孩的脸,认出了是昨晚帮助他的女孩。
他也舔了舔唇,神情有几分飘忽,低声说:“我叫江宣,心照不宣的宣。”
他的名字很普通,没有面前女孩介绍名字时所附加的华丽辞藻。
缺少人气的小镇好不容易出来一个人,凑巧还是认识的,单瑶没放他走,“你是这儿的住户吗?”
江宣嗯了一声,又听见单瑶问,“那你知不知道这儿的学校在哪啊,能帮我带个路吗?”
江宣摇了摇头,“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我要赶去上班。”
眼前少年也就和自己一般大,脱口的话却十分成熟,江宣拒绝的干脆但坦诚,单瑶并未感到尴尬。
单瑶勾起唇角,笑着回答,“好吧。”
江宣点了点头,迈着步子往前走。
看着少年的背影,单瑶突然想到她可以现在就回市里,反正也逛够了,学校等开学再看也不迟,再在这等着人问,简直是受罪。
她迈步挡住江宣,感到有人突然靠近的江宣快速后退,他很不适应和人离得太近。
高出单瑶一大截的江宣遮掩住了太阳的暴晒,单瑶说:“你要去市里上班吗,我也要去市里,我们一起吧。”
江宣没反对,回了一句好。
单瑶跟在江宣身后,两人走出小镇,站在镇口等待去市里的车。单瑶对小镇的一切都很陌生,江宣反而司空见惯,看起来像是在这里土生土长。
“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吗?”单瑶问。
江宣点头又摇头。
单瑶有些纳闷,这男孩还真是不爱说话,她印象里的男生都是不说话就能憋死的程度,叽叽喳喳,总是吵得她头疼。
单瑶不动声色地打量江宣的侧脸,他的伤还没好全,但已经消肿。少年五官端正,长相给人一种安静清隽的感觉,完全就是文弱书生的代名词。
既然明知对方不想聊天,单瑶也不再打扰江宣,她一向自娱自乐,一个人也能玩个乐呵。
车来了,单瑶和江宣一起坐在车的末尾,单瑶知道江宣不习惯她的存在,她默不作声地开始装睡,以免他过于拘束。
这一装睡没想到她真的睡着了。
开往市里的地面坑坑洼洼,客车颠簸得没完没了。单瑶被晃醒,侧头睁眼时通过车窗玻璃看见自己嘴角上的口水,她紧忙擦掉,掩耳盗铃地假装用头发遮挡,边挡边小声懊恼,像在扒松果吃的小松鼠。
在她旁边的江宣注意到单瑶的一举一动,他是头一次跟女生相处这么久,再想到单瑶昨夜的见义勇为,不免疑惑,竟然有这样的女孩,生动有趣。
好像她来到这个世界不单单只为度过一生,她要把每一天都活得不一样,在灰白无趣的日月中填补色彩。
这令江宣感觉很不真实,至少宛若井底之蛙的他不曾见过。
到了市里,两人纷纷下车,单瑶打车回家,而江宣要再倒车去工作地点。
江宣终于抵达后,他很快换好工作服,走到他常常工作的地方——一家饭店的后厨洗碗处。
中考后他跟赵荣花说自己在市里帮小孩补习,可哪有那么好的事,他一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学生,没有人要他。
这是他第一次对赵荣花撒谎,明明他最不会骗人,但这次居然也能称得上得心应手。他嘲讽地勾唇,自己真是糟糕透顶。
江宣分神想起与他分别不久的单瑶,这是自他来到南方后,第一个给他帮助,愿意同他讲话的陌生人。
那女孩面容清丽,气质干净,为人勇敢,大方得体,仿佛是他的反义词。
江宣垂眸盯着手里油汪汪的餐碟,污渍遍布,气味难闻,像他的生活,一塌糊涂。
江宣按了几泵洗洁精,默默打消掉消极的念头,生活还要继续,他兀自开解,反正…他已经习惯了与狼狈做伴。
毕竟他是盛满清苦与颓败的培养皿,代表不堪的细菌总喜欢传染到他这里。细菌不会消灭,只会繁殖增生,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遇。
他的人生,没有意外发生,没有好运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