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酆都阴风极盛。
鬼市在山脚阴泉附近,是一条幽暗河流。河流两边是影影绰绰的惨红烛火,每根蜡烛边,都有一个铺面。
店铺门帘是厚厚的帐幔,泛着一层黑色鬼气。
站在河流尽头,已有一股森寒阴气透骨而上。
司青南抱着木盒,与三个摇摇欲睡的小女童面面相觑。
半晌,才有一个人支支吾吾道:“鬼市……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没有钱。”
末了,又有一人接道:“听说鬼市最里面那间店铺确实很厉害,然而……我们如何凑得齐钱呢?”
司青南把小八的荷包打开,里面一小团浑浊的清气,看起来并不值钱。
她看了看手里的清气,叹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三个小女童你捅捅我,我捅捅你,嘀嘀咕咕了一阵,才勉为其难凑了一点儿清气出来,放到司青南手上。
司青南攥着那些清气,问道:“我看老鬼死后还留下一些清气,那些能当做钱用吗?”
小女童朝她翻了个白眼,道:“鬼气哪里能当钱用,我这可是后人供奉了好久的愿力,才化成这么一点点清气。”
司青南道:“好吧,我去试试。”看她们瑟缩不前的模样,又道:“你们在这儿等我。”
一个小小的乌蓬木船停靠在码头上。船上点着一个绿色灯笼,划桨的是个老人,船停靠岸,司青南踩着石砖踏了上去。
船桨嘎吱一声,河流上波纹渐起,在绿色灯光下,离小码头越来越远。
老人划着船,两岸慢慢冒出一些鬼影,藏在铺面和灯笼下,远远望着他们。
“——有客人来了。”
“——噫,看着好生寒酸。”
“——这么寒酸,不要被船工——”
声音嘀嘀咕咕,缭绕一片,老船工划着桨,问道:“客人要去哪家店铺?”
司青南望着漆黑幽深的水面,问道:“请问先生,我想补阴魂,该去哪家呢?”
船工慢慢划着桨,道:“尽头便是。”
司青南看了看周围,道:“鬼市今晚客人不很多吗?”
对方摇摇头,道:“鬼市的客人一贯不多,付得起船票的小仙没有几个。”
船票?
司青南心头一震,盯着船工问道:“船票是什么?”
此时船已至河中央,迎着她的目光,老船工突兀一笑。船上的灯笼绿光大盛。
在绿色的灯光里,老船工的头忽然自动裂开。
他裂开的头颅里,迸出一只干枯手臂,迎风而长,在绿光下不停晃动。
“血肉阴魂,鬼气香烛。”
司青南看见这幅景象,司青南头皮发麻,却偏生被钉在船上一般,无法晃动。
那只手越长越长,裹挟一阵阴气,猛地朝司青南抓来。
——没有人说过船票这种东西啊!!
枯手越来越近,四下都是水。跳河而跑是不可能了,司青南手指一弹,慌忙打开手里木盒。
寒意包裹周身的时候,她用力将老鬼残留的大片鬼气直接甩了出去。
鬼气甩出去的一瞬间,枯手迅速缠绕过去,缠绕了片刻,慢慢缩回船工的脑袋里。
那个脑袋迅速愈合,不时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船工用力扶了扶脑袋,似乎一时来不及消化,过了会儿才捡起船桨,道:“走吧。”
说着,又有些贪婪地看着木盒。
司青南紧紧抱着木盒,看了他一眼,道:“船票我已付过。”
船工嘿嘿笑了一声,道:“是极是极。”
不多时,船就漂到尽头的小码头边。一个极高的黑色木门耸立在尽头处。
木门下延伸出来一道长阶,旁边点着两个红色灯笼。
司青南上岸后,看了眼船工,对方笑眯眯道:“付过船票的客人,我在这里等你。”
她又看了眼木门,嘎吱一声推开,慢慢顺着石阶走了进去。
推开门,是一道很厚的帘子,上面画着一些红色的花纹。
帘子后面飘出来一些陈腐香烛的气味。她小心翼翼拨开厚帘子,再走进去。
好在这回并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大堂,里面点着几十个红蜡烛。
旁边一个木柜,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鬼站在边上,手里拿着一份账簿,正笑意盎然望着她,道:“客人。”
司青南终于见到一个像人的鬼,小心翼翼问道:“请问……修补阴魂……作价几何呢?”
对方微笑看着她,放下手里的账本,只道:“二十四狱的大人来打过招呼,你付清气三钱便可。”
司青南拿出小八轻飘飘荷包,犹豫了会儿才打开,露出里面浑浊的小团清气。
她刚解开荷包,账房还没说话,空旷大堂里忽地响起一阵诡异尖笑。
“好寒酸的客人——”
“这样浑浊的清气,供奉时候也没有多少愿力吧。”
“就说小仙都很穷……”
司青南看了看手里可怜的钱,只好装傻道:“哎呀,请问……能赊账吗?”
话音未落,房间里的尖笑更加锐利,从四面八方浪潮般卷来。
账房先生居高临下看着她,叹息道:“钱货两清。如果不是大人打过招呼,你连上船的机会都没有。”声音里已带上一丝不耐烦口吻。
虽然是大人打过的招呼,然而大人也对这个小仙并不太上心,否则,一点清气的事情,大人自然也顺手帮付了。然而客人在这里,又是个穷鬼,赶不走轰不得,又赚不到什么钱。
慢慢地,一张鬼脸就拉下来。
司青南踌躇了片刻,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只好拿出自己的荷包,丝毫不抱期望地准备凑一凑。
她打开荷包,从里面倒腾了一下。解开荷包的一瞬间,里面腾起一阵滴溜溜的清光。
司青南看着荷包,里面涌着一片极清极浅的清气。那些清气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何时落在荷包里,却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