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能惊动宫里那几尊佛?”
他一皱眉,哭泣声声入耳:“谁在哭?”
“刑部吴大人,新巡抚王大人,带着一群人在岸上哭呢。”
飞白一想,是哭他。这些人干哭,难听至极。只有一个人哇哇大哭,像是他贴身的小云。
船靠岸。雷风上岸说:“各位大人别哭,人找到了,活的。”
小云飞快出现在船舷处:“啊,王爷没有死!王爷!”他就差搂飞白脖子了。
小云手里捧着件飞白日常服用的织锦白袍。
飞白努嘴,让他给他披上。他取下玉佩给小云:“哭我哭得伤心。赏给你了。”
小云流着鼻涕,捧着美玉,爱不释手。
飞白从锦袍里掏出条皇帝赏赐的明黄手巾,躺在块板上,有气无力的向官员们挥动黄手绢。
“卑职等失职……王爷受苦了,六合县两罪并发,不可饶恕。”刑部吴大人义愤填膺道。
飞白咧嘴,哭笑不得:“此事有关皇家体面,不可张扬,不可张扬。”
“卑职等明白。王爷到六合游览之事,绝对不会泄漏。王爷看,卑职等都是微服。”
那些人都穿着家常衣服。可一大群锦绣衣衫的中老年人半夜出现在滁河之畔,不会不扎眼。
飞白招手,说:“吴大人,本王病了。一顿打,一顿吓,本王就像惊弓之鸟。看样子,没有一个月是下不来床了。虽说蔡阁老推荐,皇上钦点本王来江南配合你们办案处决,可是……本王实在疼不过啊,这样子上堂,本王家的面子都给丢光了!”
吴大人犯难:“这……这……卑职一人……恐怕难当重任。”
新巡抚王大人上来说:“若王爷缺席,众多的官员儒生……朝廷要我们从重从严处理,就不好处置。王爷不如留在南京养伤。下官们好有个商量。”
飞白嘿嘿,眼珠一转:“王大人,本王正想问你:那日你府上穿蓝的小媳妇儿是谁?南京城的大夫不知比太医们如何……。也好,本王就到你府上养伤吧,那个蓝衣的小媳妇……”
王巡抚脸色犯白,胡子一颤:“王爷!那是下官儿媳,已身怀六甲。南京大夫少,远不如帝京城高手如云。王爷早日回京养伤,也好。不然消息总会传扬开来。下官恐皇上动怒。”
飞白重重叹息声,满脸不甘心,被锦衣卫们抬走了。
几日之后的苏州城,一片宁谧。因京城大害唐王在江南突感恶疾,回途中,移驾苏州。苏州城中凡是家中有藏宝的人家,都家门紧闭,凡有娇妻美妾的男人,全吊着份心。
春去夏至,黄鹂百啭,无人解意,因风飞过蔷薇。雨丝画片,为一卷白竹帘挡住。
隐约可见,唐王宝翔正横卧罗汉床上,喝着六安茶。
小云满心喜欢这园林景致。听王爷问他:“你知道这园林谁家的?”
“不知。一定是个大财主。”
唐王笑道:“我是才知道,这属于江南第一徽商沈明。沈明和宫内有来往。算是半个皇商。他有独生子,读书甚好,你知道他长什么样?”
王爷在府内会客,他都见过。沈财主的儿子,他不记得。
王爷一指帘外雨中景致:“秀才和外头风景差不离。”
小云他舔舔唇,渴了。王爷随手把自己的杯子给他:“味道不错,你喝吧。”
小云幸福接过来。虽说他家王爷经常爱半夜三更溜达出府,去做些“下流”勾当。虽说王爷喜到处搜刮些名人字画,古玩玉器。可是,王爷有个大长处,随和。
府内除了西院儿里的人,全都爱戴王爷。他不例外。
唐王爱听戏,苏州知府孝敬个戏班子。曲文天上人间,婉转回肠,可他听得心不在焉。
“禀王爷,蔡大人快马送来糕饼一盒。”
盒子为银质梅形。宝翔打开,全是新鲜玫瑰花饼。每个都点红酥字。
宝翔读了,心里一顿,只能笑笑。
连起来读。是“飞白。贺初次入狱。苦肉计辛苦。”
唐王宝翔,字飞白。他把玫瑰花饼全部吃完。蔡家的玫瑰花饼,口味卓绝。
吃完了。盒底浮雕着金字:“叙之。”那人宛若银底金字,看着亮,咬不动。
内阁首辅蔡述,字叙之。民间传说不错,叙之与他是幼年相识。
此人有四条准则“饮食要精,品书要细,做人要独,为官要绝。”
叙之如日中天,而他宝飞白被说成“狼狈为奸”。
大家都不知道,因为一件往事,他和蔡述,实际上是天底下最大的仇家。
恨死了对方,其实是不舍得对方马上去死的。蔡述对他,就是如此。他对蔡述,一样。
飞白侧身窗棂,红蔷薇映碧芭蕉,他最爱这两色。
“王爷,雷风送来快信。”
飞白接过信。让雷风秘密在六合县搜集苏韧的消息,到这会子才送来。
他打开那纸卷,手一抖,纸散在地。
“苏韧,字嘉墨,二十一岁,安乐三年九月初九日生。复兴十一年,随妻父由浙省定居六合。妻,谭氏名香,十九岁,□□孩童玩偶……”
原来真的是他,是他们!九年前,他们并没有死!飞白后悔,他可是眼看苏韧从眼皮下走的。
他扯下脖子那块“大白戒急”,奋力下床,用脚踩了几下。
当年是他们送给他的。苏韧他,一定早认出他来了。
整片园林,都听到了小王爷怒急吼声:“来人,快来人!要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