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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如侬有几人(2 / 3)

,像活见鬼。

宝翔握着金鞭,低声道:“这是我父王送给他的胡琴,也是父王教的他。”

他想起当年的事来,他父子在京中被禁足,门庭冷落车马稀。只有两个当驸马的姑父,翰林冯伦,尚书蔡扬,常来看他们。因冯伦无子女,表弟蔡述是王府唯一的小客人。蔡述漂亮聪慧,宝翔父王特别喜欢他。老唐王闲着爱拉胡琴,想教授儿子。可宝翔贪玩,性子急坐不住,学了三个月,只会咿咿呀呀拉半首“紫竹调”。蔡述看准了老唐王心中失落,自告奋勇,当了胡琴学生。唐王常和蔡述坐在池塘边,讨论乐理。那时,宝翔气蔡述抢了他在爹爹心中的位置,在蔡述拉琴时,他常唆使小狗厮打,砸破罐子,逗弄蛐蛐,跟鹦鹉说话。可蔡述的琴艺越来越好。等到宝翔他们被贬为平民的那天,父王把珍爱的胡琴留给了蔡述……

宝翔这几年和蔡述来往,大都是场面敷衍。所以他不知道,蔡述的琴艺已到了青出于蓝的地步。他想到父王,叹息一声,憋着气,把马头拨向另一条道路。

他不知道蔡述为何在这样的黑夜里来父亲坟前拉琴,他只想快点逃离这揭开他不痛快回忆的乐声,那一声声,都像磨在他的心坎上。

他打马狂奔了一段,乐曲变得悲怆,宝翔眼前不断浮现父王音容。他从前不专心听父王教授,可是假若时光倒流,他宁愿永不长大,没有朋友,只在那个天井里,靠在父王膝下,学好他的琴艺。琴,是父王的心。他勒住马,仰天长叹,怕眼泪掉出来。

那不是父王,而是蔡述。

尽管蔡述本来是个喜欢孤独的人。但宝翔就不愿听任那人那琴在黑暗里孤独。

“老四,我要去,你先走。”他斩钉截铁的说。

蓝辛使劲拉住他的手:“老大,他是个什么人?他要问你为何如此晚到这里转悠?更起了疑心。小时候是表兄弟,但现在呢,以后呢?老大!”

星光灿烂,宝翔的脸笼在光雾里,露齿笑道:“怕什么?老四,别怕。他问我,我还问他为何半夜在皇陵附近呢?老四,我们发誓要把帮派做大。可要成功,千万别怕。不怕的人,输了只是输给命。怕的人,会后悔输给了自己。老四,四十多年前打天下时,你爷爷要是不怕,率先冲进徐州城,天下就换姓蓝,我该叫你王爷……”

蓝辛松开手。宝翔马跃向前,大声道:“保重。”

宝翔刚看到蔡扬墓碑,琴声嘎然而止,四周静得令人胆寒。

墓碑边孝子守孝用的那间木屋,亮了起来。宝翔下马,朝前走了几步。

“叙之,叙之,是我,飞白。我恰巧路过,我有好吃的,给你吃。”他嘻嘻哈哈道。

彩云蔽月,蔡述就像出现在月光最深处的幻影。他眉眼淡,唇色淡。花非花,雾非雾。

这种人,天生姿容洁雅。而蔡述一身梨花白衫,更添其洁。有那么短短一瞬,宝翔错觉自己化成肮脏世上一粒灰尘,活该被蔡叙之踏在靴子底下当陪衬。

不过,叙之并没穿靴,只穿了双布鞋。所以,只是错觉。

宝翔莞尔:“叙之。”

“我有请你来吗?”蔡述问。

“没有。我想:你一个人拉琴,拉得无聊了,也许要找人聊。也许饿了呢?”他从马鞍里取出一小袋,晃着说:“栗子,弄熟了肯定香。”

方才的琴声,怎么是这么个人拉出来的?宝翔偷瞧这个坟地里的蔡述,到底有没有影子。

蔡述关上门。宝翔一探小屋炉里的灶灰滚烫。他就把栗子埋进灰,再用柴压严实。

“飞白,我要是你,今晚绝对不来。”蔡述将胡琴放入匣子。

“嘿嘿,我要是你,一定不半夜拉胡琴,和鬼哭狼嚎一样。你就找不到一个人说话,非要到你爹坟前来?我心烦时,倒想看我爹,可惜他在杭州。”

蔡述笑容寡淡:“我之所以至今还一个人。其中原因,别人不知道,你总知道。”

宝翔手指被灰烫了下,自己好像无意中,触到了蔡述的心病。蔡述的心病,也算是宝翔的心病。

宝翔讪讪道:“我没和人说过。除了我,知道的人都死了。叙之,我相信能好起来的……”

“写飞书的,你查到吗?”蔡述幽幽问。

“没有,我在皇陵里那么久,哪有空去?再说句实话,叙之,我在六部没有人。我虽然能管锦衣卫,但那帮子人,都是绣花枕头。上次在六合县,是我命大,死里逃生。叙之,以你的能力,何必要我帮你?不过,要不是那个缺德人写匿名信,我怎么会在江南挨打丢脸?所以你一定找出他,替我出口恶气。”

蔡述手里,多了一张纸头:“既然如此……。我不勉强。是不是罚你……看我高兴。我这里有份名单,是条件符合我推测的吏员。我让人专门察看这些人入部后的笔迹,三十二人中,有十三个人,某些字笔迹类似。烦你们锦衣卫,把这些人处理。找人你们不会,处理人总该是强项。”

宝翔抽过名单,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叹息道:“可怜要多杀十二个。你为什么不想想,那人兴许就不来京城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你存在。人家虽坏,可能有志气。宁愿在小地方当第一大坏人,也不到京城做排在你后面的第二名坏人。”

“有这个可能。”蔡述笑道:“既然是坏,不如坏到底。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栗子“哔啵”一声。烫,宝翔只好两手换着丢来丢去。挤碎壳,把栗肉送到嘴里。

宝翔说:“叙之,我知道你是害怕。要不怕,给你自己留个对手,多好?不然满目都是蠢材,你在朝堂上也寂寞。”

蔡述走到炉边:“我不会中你的激将法,我怕一个小吏做什么?我最要防的人,就是你。”

他修长手指上,多出一个栗子肉。宝翔压根没有注意他如何剥的。蔡述吃相文雅:“还不甜,等到入秋要好些。飞白,你还是太急。”

宝翔干笑,装糊涂。蔡述看着他说:“你笑吧,我近期就要在天下推广革新。祖宗旧法,已不再适应当世。既然朝廷由我主持,我就要在有生之年,继承父志,做好此事。为此,我打算成立内阁中书衙门,全不用科举的进士,只用能吏和实干之人。到时候,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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