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驻足杭州了。所以人家……向来是未雨绸缪,棋高一着。然苏韧和廖严……居然还有师徒之前情……”
谭香接过小飞递过来饼,掰开大嚼道:“嗯,所以大家不必沮丧!我们都认识的廖严来接手,说明万岁不想让旁人再入圈。万岁他老人家深谋远虑,怎可能不用宝翔?即便宝翔不来,你们还不是锦衣卫了?拿着俸禄,办着差使,都是天子脚下臣。天道这么能转悠,兴许哪天又转回去了。”
雨水滴沥中,金文文和小飞对视了一眼。
小飞插叉手,高兴说:“多谢大姐。蒙你亲来一趟点拨,我听懂了。”
谭香心说:嘿嘿,兄弟你想多了,我真是路过来避雷的。
她转个话题说:“金老哥,话说才那雷也太大了……我的爹呀,我以前在杭州时也听过好大雷。可转眼多少年过去了,多少人都不在了。”
金文文说:“帝京每逢此时节,常风雨大作,木落草衰。想起西湖的故人——不免惘然。”
谭香正要说话,突然有人闯入,对金文文急道:“……劈到了!劈到了?”
“不忙。劈到了什么?”
那人道:“雷劈到太庙,把太庙龙柱劈坏了一半。”
“还有此等事?”金文文山羊胡子一抖。
谭香同觉得稀奇,然而她觉得太庙之高尚,和她这人实在没大干系。见雨已停,她还想早些回家。
小飞替她雇了辆车,帮她把包裹搬上车。
赶车的等谭香上车,才说:“小娘子,今儿咱得套远路。太庙让雷劈了,前后路让东厂的人封了。”
谭香说:“套就套呗,我多给些辛苦费!大叔,你们外头赶车的消息可真灵通。”
赶车大叔得意道:“咱天子脚下城里赶轮子的人,不能吹是假的!有活儿的时候听客人说,没活儿时候听哥儿们说,横竖没有我们不晓得的。”
谭香道:“嗯,我是外乡人。这雷劈太庙的事儿从前有不?”
赶车大叔抖着肩背上雨水说:“我生出来头一遭呗。这老天爷不爽,多早晚都得劈啊。奸臣贼子骗得了万岁,瞒不过天。说来说去因果报应还是有的。哪门子里做事不上道,一定走下坡!”
谭香笑道:“照大叔你说,那雷为啥不直接把不上道的劈死呢?”
大叔翻白眼:“劈死了还有啥故事呢?非得作天作地,逼得退无可退了。彼时他们的故事算说得尽了,看戏的都厌弃了,老天爷再出手——岂不是皆大欢喜嘛?”
谭香乐不可支。怅然地想自己若平日没事能多雇几趟帝京里的车,该有多少生趣?
她到了家中,匆匆吃了饭,拿那些馅料配着模子,强给苏密系了条布围裙,试做月饼。也不知是分寸没掌握好,还是她和下人们心太急,合家忙活到月上中天,才出炉了一大盘半糊的月饼,
帮手的难免几分失望,苏密皱了皱鼻子。
只有谭香兴冲冲手捞了吃,笑道:“一回生,二回熟。这模样囫囵,但吃起来甜甜的,你们都试试。”
新来的丫鬟还不敢动手,三嫂顺子等晓得谭香脾气,便不推辞。
大伙将信将疑的吃了,笑逐颜开。果然味道过得去。谭香说:“三嫂,替我将剩下材料点检好,明儿我带进宫去。”
三嫂尚未开言,苏密提醒道:“娘,宫有宫规。外头食物带进去横竖让人挑嘴。不如你到御膳房去取些。”
三嫂夸奖说:“少爷真似老爷,天生冰雪聪明。先能把这个想到了。”
谭香将苏密嫌弃的渣块吃了说:“那班人都是阎王殿小鬼,算盘多!对了,万岁许既然许我顾问‘六尚’事儿了,我先去问问尚食。只需带上模具就成了。”
她这人不含糊,次日到了宫中,便去找尚食的太监,说自己打算在东宫做中秋月饼,请襄助原料。
尚食的人正想如何巴结上谭香,有这机会,自然殷勤。本来节前,宫里各处都要制“团圆饼”。今年按例采买了不少,花样繁多。有甜的咸的,玫瑰藤萝桂花的,核桃仁青红丝,蜂蜜芝麻枣泥莲蓉。御厨里给谭香准备了一个担子,层层叠装好。
谭香展颜道:“多谢各位大师傅成全,就怕我做出来不中看也不中吃。我还能请出哪尊老法师么,让我和太子都跟着学学。”
御膳房的人都道:“哈,那还得请出咱高老爷来。他姓高——是位‘糕’中圣手。”
“‘高老爷’在哪儿?”
管尚食的太监正色道:“娘子何等忙人,尔等不许玩笑!说起来你们手艺实不如高老爷,可高公公早退了,因万岁从小爱吃他老做酥饼,分派他在西暖阁里看守木器。待我领娘子去找他,他肯不肯另是一说。”
谭香跟着那太监往乾清宫去。因皇帝在清修,如今也没什么嫔妃承宠,所以只有几个白发老宫监坐在日晕里。
转眼到西暖阁,尚食的指给谭香看那高老爷。这老太监正在搔痒,唾液歪在嘴角,指甲里有不少黑泥。
谭老爹交往朋友不以貌取人。谭香也见过不少邋遢的江湖神人。她暗想:这才是宫廷藩篱里的神人。我信!
她赶紧给高老爷磕头,取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三件手工随身礼:牙签,耳勺,篦子,如数奉给高老爷。
高老爷没说收不收,对那尚食的大太监说:“你这猴头久没来了。我有话要问……”
谭香想人家聊着,她得先避开。她眼睛一亮,进了那间房,里头全是陈年木器家私,堆在那儿积灰。
谭香惦记着锦衣卫衙门那把椅子,便不顾灰尘,钻来爬去,想找块合适的木头。
但里面的东西,即便是旧物,都是精工细作,严丝合缝。一时找不见能补别人的料。她看来摸去,入了神,居然忘记了来意。
还是高老爷进来,弯腰说:“你呀,看得懂啊?”
“看不懂。但看着喜欢。高老爷,您收下我做的礼么?”
高老爷摇头:“啧啧,不怎么看得上眼。但我有只蝈蝈要过冬,原来的笼子破了……你瞧,它要个一样大笼子过冬——宽敞。你得了功夫做个给我?你要答应,那我去。”
谭香赶紧报过破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