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燃晃晃脑袋,感到有些头大,全然没注意到太史玉若投来的目光里暗含的审视。
“宋姑娘慧眼。”太史玉若微低下眸,轻易便掩去了眸中情绪,“不知宋姑娘,擅闯括竹轩有何要事。”
青燃:“……”要事啊……回家算吗?
青燃无声地清了清嗓,歉然道:“抱歉抱歉,今日误闯纯属意外。刚才也说了,我眼神不好,所以飞在半空就没看清路。”
“——当然!以后也不会不请自来的。”
她如是保证道。
不请自来的反意词,可以说个如约而至吧。
可是,谁会被一个囚在自己家里的质子邀请来他院里做客啊。
这种事情,从根本上就很怪啊……
再说了……身为质子,有外交的权利吗?
青燃感觉自己这番话足够诚心了,差不多将她与对方的往来断绝在了话头里。
虽然……有一点点的可惜和心酸,但对方再好看也是北幽质子啊,对方怎么可能想和她这个太凌阁老之女往来呢。
“既如此,宋姑娘请回吧。”
少年清清淡淡地说着,漠然的目光朝池塘对岸隐约的碎瓷投去一瞥:“此酒余香回美,实为佳酿。在下亦有美酒,愿赠与宋姑娘,以消宋姑娘……失酒之痛。”
青燃:“。”
好一个失酒之痛。
她知道,一定是她之前社死的画面太令人深刻。
旋即,青燃又转念一想:她自己摔的酒,居然还有人上赶着来赔的?
呜呜呜,北幽来的小世子——真是个大好人呐!
此时的青燃完全没有想起,太史玉若先是对她的落水无动于衷,后又将湿淋淋的她晾在了凉风里,一条干绸布都没有让人拿。
这操作,得亏青燃健康得像头牛。
竹廊下,太史玉若似乎已没了留在此地的意义,淡淡抛下一句“明日我会遣人赠酒与姑娘”,人便沿着深翠色的竹廊走远了。
就仿佛,如果青燃没有立即离开括竹轩,他也并无所谓。
青燃望着少年消失在竹廊拐角后的单薄背影,默默欣赏了会儿。
然后提着手上破破烂烂的灵符纸鸢,走向了括竹轩的一处墙角。
青燃是越墙进来的,未免走门遇见严守此地的甲卫,她便还是越墙离开。
只是……
当她回身,面容与太史玉若绝对无法再照面时,她脸上的各种神色缓缓消去。
社死的懊恼,颜狗的兴奋,没见过世面的小庶女该有的无知与单纯……所有的情绪都如水分蒸发,留下沉淀过后的平静。
稠密的眼睫微微垂下,青燃一双琥珀眸,似是熔金碎星。
最初,青燃摔进了池塘里,的确被自己尬破天际的社死现场重创了心神。
后来,又被对方话里话外游刃有余的引导影响了判断。
可她没有错过关键——她是在与太史玉若对视之后摔下的池塘。
现在回想,那时她脑袋一空,身体的确失去了控制。
但是她的身体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没有一丝危机之感。
当时的她,似乎只想永远沉溺……沉溺在她目光里那道如雾如霭的眼波之中。
……
太史玉若可是在去岁冬尽的炀津之战里被人废掉了灵根啊。
这位初来乍到的北幽仙家小世子,似乎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那一位。
*
翌日晨起,暖阳从雾蒙蒙的天色里钻出,驱散了晨雾和潮湿的水汽。
天空澄澈如洗,三两只鸟雀停在窗外的枝头清脆地啁啾。
忽然窗户被拉开,鸟雀惊走,四下而散。
青燃揉揉眼,对窗外的晨光伸了个懒腰。
一豆正在小厨房里完成早饭最后的准备,青燃刷牙洗脸,擦上一层府里供给主子使用的最普通的植物乳霜,所有流程就收拾完了。
青燃在早饭前打发时间用的是话本,她盘腿坐在矮几前,捧上了各大书肆墙裂推荐的念公子新作《明梦记》。
故事里讲述了一对师兄妹,以及一位称霸妖界的妖尊之间的情情爱爱、勾勾缠缠。
怎么狗血怎么来,她逃,他追,他再追,三个人都插翅难飞。
看得青燃不由心生敬意,这位笔名念公子的女士,一定是一位这个世界里思想前卫的奇女子啊。
书没翻上几页,一豆将早餐送来了。
青燃吭哧吭哧进食之时,一豆又从外头领进了一位婢女。
青燃眨眨眼,疑惑地看向婢女。
这一看,就让她聪明的小眼睛瞄住了婢女木托盘里盛放的两壶红瓷酒壶。
“二姑娘,婢子奉命将此两壶灵酒呈送与您。”
婢女说话比往常恭敬了不少,尤其特别的是,她没提到自己奉了谁的命。
青燃一挥手臂,让一豆收下了。
不用说,这肯定就是昨日小世子答应赠给她的好酒了。
还是灵酒耶~
那婢女却还站着,似娇似怯地朝青燃望来一眼。
青燃默了默,用茫然无知的眼神光回敬她。
——想要赏钱?
不好意思,白雪金香台里最没有的就是钱。
婢女用香帕捂住了脸,不知是在欲哭无泪,还是在暗自唾弃,总归是吧嗒吧嗒地跑走了。
青燃露出一个老怀甚慰的微笑。
却在身旁,一豆狐疑地观察着她。
青燃咽下最后一口鸡蛋香葱煎饼,抬起手,笑眯眯地拍了拍一豆胳膊。
随后擦嘴起身,一手一个,抱着自己的灵酒走了。
见她不愿多说,深谙主仆之道的一豆便不好再问了。
哼哼,以后长不高的又不是他。
看谁悄悄哭鼻子。
偷偷摸摸藏好两壶灵酒后,青燃心情甚好地离开了白雪金香台,去找府里的大管事钟伯支取这个月的灵石。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