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可莫要心软啊!”
凌臻双眸闪过一丝警惕:“你何以得知?”
“今日您不在府上,这阖府上下都在传这顾小娘子不一般。是郎主您救回来的。她还当着众人的面,唤您‘凌哥哥’。”
凌臻脸色微沉,锐目扫向倪正。
倪正心虚地低下头,那日是他说要将这小娘子带回来的。
凌臻沉默。
看来这顾扶桑是动了心思了。他心如明镜。
方才他与母亲秦氏请安。秦氏便说了那顾小娘几句,话中隐隐透着不满。大意是那顾小娘子说她母亲曾经救过秦氏,暗讽秦氏要赶她出去,不知知恩图报。她也不知为何自家儿子要带那顾小娘子回来,也不敢随意处置。
秦氏愤愤的表情犹在眼前:余也只是任性离家饥寒时,受过那孟氏一饭之恩罢了,如何便成了救命之恩了?再说了,当年退婚之时,你受的那六十大板子,他们顾家怎么就不说了?
因此,当他离开内院之时,便已经知晓顾扶桑的心思了。她现在孤苦无依,不过想靠着他们凌府这棵大树罢了。
他经过廊庑,远远便瞧见一身素白但风情不减的顾扶桑,更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她开口唤住他,眼中泛着盈盈泪光的娇媚柔弱模样,他看到了,心中却一阵厌恶,便故意知而不答,径自走过。
当年顾元华逼他撕毁定亲婚书,在开封府受的那毫不留情的六十大板,让他躺了半月有余,差点半身不遂。
自此他对顾家人便无好感。
那日看到跪在地上的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让他想起十年前的某一个夏日午后。那梳着两只小髻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杯凉水荔枝膏。
那时,她的眼睛便如那日般,黑白分明。
也就是那一念之间,他同意倪正将人带了回来。
“郎主。”倪正嗫嚅道:“明日我便去与众人分说明白。”
凌臻回神:“罢了,愈描愈黑。给些银子,明日送走。”
“是。”倪正应道,见郎主又把目光投向地图,心下一宽。
郎主这几年在边塞摸爬滚打,几番历经生死,心志坚韧,断然不会受那狐狸精般的顾小娘子媚惑的。早知她是这般作态,那日就不该求郎主带回来。
*
第二日,顾扶桑手抚摸着小匣子里面的十贯钱,看着李媪:“凌哥哥是怎么说的?”
李媪:“也不是郎主拿来的,是那倪侍卫。”
“说是给小娘子的上路钱。”
顾扶桑不知在想什么,忽地温柔一笑:“凌哥哥对我真好,这十贯,也够普通人家三四年的开销了。”
李媪不知底细,笑道:“老身就说小娘子自是特别的。”
顾扶桑定定地看着李媪,从匣子里挑出一贯来:“李媪,这个给你喝茶。”
李媪忙推拒:“娘子现下也不容易,可留着自己打点。”
“你老先别推辞,可有活给你呢。”顾扶桑道:“你连着这几日就帮我准备一些果子碟子,帮我置办几身头面衣裳。闲下来时便与府里的嬷嬷们喝茶去。”
“就说是郎主赏给我们的。我顾扶桑感念凌郎主。”
李媪也不是精细人,听说有吃有拿又是讨郎主家欢喜的活,便喜滋滋地去置办了。
顾扶桑默然出神许久,才悠悠叹了口气。女子便如菟丝,若无依附,如何能活?
连着三四日,顾扶桑衣着光鲜靓丽,或早或晚,拿着菜果等去竹院转悠。虽然都没碰到凌臻,但她看到路过的仆妇丫鬟小厮看着她窃窃私语的模样,便知道目的达到了。
果然不到三日,府中便有传言:凌郎主给了顾小娘子钱财置办头面,顾小娘子整日出入竹院,只差过了主母一处,便要开了脸放在屋里头了。
凌府虽是新开府邸,但奴仆为数也不少,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也传到外头去了,飞进那些早就盯着殿前司都指挥使夫人位置的闺阁耳中。
自然,这话也传到秦氏耳朵里,搅得她半惊半疑半喜半怒。惊的是儿子竟然给了这顾小娘子银两,疑的是儿子应不会忘了昔日之耻去与那顾小娘子有所牵扯,喜的是儿子并不是真的不近女色,怒的是这顾小娘子真是没脸没皮,才来几日便勾引自家儿子。
秦氏盼着儿子归家分说,颂了一夜经也静不下心来,到了人定也没有入寝。
夜深人静,凌臻回到凌府。经过后院,见母亲房中灯火未熄,便去问了安。
秦氏见儿子来了,眉开眼笑,吩咐周管家去取牛乳。
凌臻见母亲脸上隐有愁容,问了缘由。
秦氏便将这几日听闻担忧都告知了凌臻。
凌臻一听,脸色不豫,眉目肃然,宽慰了秦氏几句,又饮完牛乳才退了出来。
他心中已然掀起层层怒火:顾扶桑,你千不该万不该招惹余的母亲!
凌臻问了顾扶桑的所在,便疾步往后院西厢房而来。
到了门口,直直将门推开了去,唬得房内的李媪温媪吓了一大跳。
凌臻目光一扫:“那顾扶桑呢?”
温媪瑟缩地推了李媪一下,后者结巴道:“回郎主,那,那——”
“说!”凌臻目光如刃。
李媪扑腾一下跪了下来:“竹院!”
“顾小娘子,在竹院!”
话没说完,凌臻已不见了踪影。
“天爷啊!”温媪虚脱一般:“那顾小娘子干了什么,竟惹得爷发这么大火!”
李媪刚才便吊着的一口总算嘘了出来,她周身已然出来一身薄汗。
*
竹院。
顾扶桑提着提篮,站在门前。连着好几日,她都在此处等着。
此时她抬头看天,乌云盖月,夜色深沉,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子时了,顾扶桑心中不禁惘然,看来今日又是白等了。
门口的小厮劝道:“顾娘子,今夜郎主定然是宿在外面了。夜深露重,你赶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