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此刻感受到以往在钢铁森林里从未感受过的从容和禅定,从身体到心情,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平和。
换作现代网络语言来说——就是她由内而外地展开了。
已经展开了的夏鸢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她说,“哦。”
江瑶微微挑眉,倾身过去压低声音道,“毁了凌家的立家之本,凌家会以举家之力追杀破坏者。”
夏鸢:“哦。”
江瑶接着吓唬道,“凌家老祖手段凶狠,以人血为饮,以人肉为食,睡觉都睡在人皮上。”
夏鸢犹豫道,“...还怪不讲究的。”
江遥:?
她怎么不怕了?
夏鸢思考了一会,在腰间摸了摸,又朝江瑶伸出手,“大师姐。”
“手机...不是,通讯玉简借一下。”她出来得急,什么都没有带。
江遥没急着给她,“你做什么?”
夏鸢一本正经,“自首。”
“然后叫我爹赔钱。”
修仙界富二代就是这样的,财大气粗捏。
江遥:...
玉简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又被他塞回了口袋,“不行。”
夏鸢:?!
“你这人怎么这样呀?”好市民夏鸢急眼了,“破坏了别人家的东西,是要赔钱的呀。”
江遥看着夏鸢干着急,懒洋洋往后一靠,“不赔。”
夏鸢瞪起一双杏眼看他,想不明白出什么问题了。
她当时真的是这么设定的吗?
“我刚刚还杀人了。”江遥提醒道。
夏鸢表情僵住,思考片刻后,猛然一骨碌起身,扑过去抓住了江瑶的双手。
“咱们一起去自首吧,休要一错再错。”她诚恳道,“早一天劳动改造,就早一日出狱重归社会。”
江遥:?
“我不。”他说。
夏鸢被女主的法外狂徒属性给震惊到了,往后退了两步后,脊背递抵到了粗糙的石墙上,不由瑟缩了一下。
“小师妹。”江瑶喊她,先前还带了点调笑的长眸冷淡了下来,像一双没什么生气的黑曜石。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她语气也淡,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某种陈述,“强的人可以去掠夺弱的人,杀人也是允许的。”
夏鸢默了默。
她抵着墙,终年不见天日的石壁里面丝丝缕缕寒意泛上来,仰头望着比她高出不少的剑修。
尽管站在阴暗里,她依旧白得像一块冷玉,在阴影里像是在微微发光。
五官美好精致,身形高挑匀称,哪怕衣衫湿透,也有一段遗世而独立的侠气。
这是年幼的她满怀期待,勾勒出来的完美的主角。
是她想成为的自己。
夏鸢深吸一口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是咬字清晰。
“我不认同。”她说。
江瑶微微挑眉,似乎对这个吃了一大堆灵鱼都筑基都没有入门的家伙,还敢大放厥词感到可笑。
“我无法改变你。”夏鸢说,“你去逍遥法外,快意恩仇,随便你。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说要赔偿,其实只是在用你父亲的钱。”江瑶抱起胳膊。
“实在不行我就去挖灵石矿嘛。”夏鸢挠挠脸,“挖一年不够,就挖一百年,一千年,反正我活得长。”
“很无聊的行为。”江瑶指出,“你不过是在自我感动。”
在修仙的世界里,本就是不断掠夺资源化作自己的机缘,最后去拥挤攀登那道登仙长路,并试图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踹下去。
“那就当我是。”夏鸢眨了眨眼睛,先前一直笼罩在她身上的胆怯褪去了,一双杏眸变得明亮,甚至还沾上了少女特有的顽皮笑意,“我不过是求一个心安。”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江瑶静住了,随后轻笑一声。
淡蓝色的花瓣打着旋儿降下,落在夏鸢的脚边。
夏鸢:...
该说不说,这个花瓣还挺破坏气氛的。
下一秒,后颈衣领传来了被拉扯的力道,夏鸢整个人被拎起来。
夏鸢:“哎哎哎?!”
她被迫和江瑶平视,对上狭长冷淡的桃花眼。
夏鸢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鼠鼠我呀,被拎住命运的后脖颈了捏。
尤其江瑶是个格外喜欢拧别人脖子的狠人,她上辈子一定很爱吃鸭脖。
“你大可一试。”江瑶说。
夏鸢:?
“因为我要强迫你。”江瑶用自己一张漂亮脸蛋说出了很可怕的话。
俯仰无愧于天地?什么狗屁。
一个一错眼就能失踪几百年,随便一捏就会死得透透的小菜鸡,有什么资格说这种大话。
夏鸢:???
江瑶将她放下来,也没等夏鸢再开口话疗,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外面走。
江瑶的步子大,夏鸢踉跄着被拽进漆黑的甬道,在一片黑暗中只能看见女主一头乌黑长发,发尾随着步伐摆动着。
夏鸢后知后觉,感觉到江瑶似乎在生气。
她松开了她的手,也不顾她跟不跟得上。
思及至此,夏鸢听见隔着狭窄的长道,外界传来的雷霆闷响,一阵阵的,像是要压垮这个世界。
夏鸢眨了眨眼睛,一点点细微的后悔感冒了上来。
先前那些凌家人显然都是坏人——毕竟从招式名上能看出来,江瑶带她来明显不会是单纯地谋财害命。
至于她刚刚那段说辞,现在想来也有几分站在道德高地上指点的味道,毕竟她生活的世界可没有这么刀光剑影,更不存在刀口舔血。
“大师姐...”夏鸢虽然人怂,但也不是忸怩的性格,当下就轻声喊住江瑶,“我...”
话音刚落,她脚底一空,整个人向下滑落下去!
江遥瞳孔一缩,回身欲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