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瞬,耳边不是颈骨划开鲜血激泵而出的声音,而是刀锋入体的摩擦声。
慕初黎还有些发怔,只听到身侧的谢沉翊极淡地笑了一声,放下了覆在她眼上的手。
入眼所见,便是谢非持刀,刀锋深切,却不是切在炽匀身上,而是埋入不知何时出现的炽诚的肩头。
粘稠的鲜血顺着炽匀的肩头,滴答落下。
而先前被抵住脖颈的炽匀,早已被炽诚猛地撞了开来。
炽匀按住胸口,倒在地上,怔怔望着被刀锋穿透的胞兄,又骤然回眸,死死盯住谢非,目光怨毒,似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谢非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刀。
炽诚挡刀挡得太急,所御之剑仍然踩在脚下,剑光湛蓝,谢非抽刀时,他因着惯性狠狠向前一震,继而喉心一甜,吐出大滩血。
炽匀刹那暴起:“我杀……”
然而话语未落,侧旁尚是唇角染红的炽诚,抬掌狠狠将人压肩按住。
只闻“轰隆”一声,炽匀竟被迫着重重跪下。
众人一怔。
便见炽诚在制住胞弟后,胡乱抹了把唇边的血,也不顾自己的肩伤,对着谢非和谢沉翊以及诸多的百姓,分别拱手做下一礼。
鲜血随着他的动作迸出伤口,炽诚恍若不觉,端端正正躬下大半截身子,真诚致歉。
“是在下管教不利,让师弟冒犯诸位,还望饶过师弟。”
这人不先问因果缘由,首先便揽错,态度诚恳,就算的确是炽匀有错,众人亦是齐齐怔住,一时难以出声苛责。
炽匀被施下禁口术,目眦欲裂,挣扎不得。
而炽诚只是维持着向着众人久久躬下身的姿势,恍若众人不予谅解,他便能躬身致歉到地老天荒。
“还望……诸位高抬贵手。”
男人膝下有黄金,炽匀跪下就已是做出了深刻的忏悔,而炽诚的姿态又放得极低,真诚致歉,便是那些受炽匀侮辱作践的百姓,见此也只得讷讷挥挥手,说上一句罢了罢了。
眼下情况,想要再取炽匀性命,只会招惹是非。
谢沉翊抄手而立,瞧着那师兄弟二人,眸色浅淡,折身回屋。
谢非收刀入鞘,面无表情地转身,几步追上自家主子。
……
瞧罢一场闹剧,谢流渊懒懒倚上身后的栅栏,展袖挥开掌心折扇,一面万般无聊地扇着,一面转过脸,看向站在人群中面色谦和,不断向百姓含笑致谢的炽诚。
他合起折扇,又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慕初黎几人早已入了屋。
谢流渊转了下掌心的折扇,抵上自己的下颌,随即低下脸,笑了一下。
炽匀此人,草菅人命,睚眦必报……说来怪像他的。
唯一不同的,这人更为冲动一些,遇事头脑发热,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一看就是个要强不要命的性子,极易极端。
极端之人啊,最是难办了。
就比如说谶言偈,对他这个惜命之人自是好用,但是加诸炽匀这位愣头青身上,大抵会在临死前能砍多几个人是几个。
谢沉翊早便动了杀心,炽匀今日能活下来,除了炽诚这位兄弟来的及时,更要感谢的,是慕初黎。
毕竟归根结底,是谢沉翊不想让她见血,否则便算再来十个炽诚,也是白搭。
说起来,他的这位兄弟啊,说良善是良善,说无情也是真无情。
毕竟他亲眼看到,这个姿容清绝的少年,早在五岁那年,可以在大雨倾盆时,特意为流浪猫狗撑上一把伞,给予它们庇护。
却也可以在满身是血的刺客,拽着他的袍角求救时,将一把匕首摔在刺客面前,姿容矜雅气质清贵,却是眸色平和着告知,一刀了结,免受酷刑折磨之苦。
谢流渊低下脸,笑了一下。
也就天真如这位慕三小姐啊,才觉得他的这位兄弟,柔弱无害,万事需要他人操心。
……
慕初黎不知谢流渊的腹诽。
便算知晓,她如今暂无心情盘问。
因为谢沉翊不过是出去转了一圈,杵了也没有几分钟,回来后便抵唇轻咳,面色苍白憔悴。
慕初黎忙到桌边倒了盏茶,抵在少年唇边让他饮下。
又忍不住在心底责备这人胡闹,好端端的不在屋中呆着,偏要出去吹风,她又不是完全应付不来炽匀。
好容易折腾了一刻钟,等人终于安稳睡去,慕初黎还没来得及喘下一口气,便敏锐察觉,谢沉翊的面颊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她探手在他的额头拭了一下,果然摸到一手的滚烫。
……居然发烧了。
慕初黎皱皱眉,急忙拉开房门唤下刚刚回到屋顶的谢非,要他帮忙去打些水。
等到谢非端着水盆迈入屋内时,抬眼一望,险些没抓住的住水盆,将水丢下去。
对面的床榻上,谢沉翊仍旧安然阖目,只是原本服帖整洁的衣裳,已不知何时被褪了不少。
少年领口半掩半遮,隐约露出几抹精巧的锁骨,欲说还休。
而始作俑者正趴在床边,探手抓着少年的衣襟,向两侧又要一扒!
慕初黎对于感情之事本就有些迟钝,否则也不至于在现代活了二十年,难得谈了一次恋爱,居然清心寡欲,半分动心的感觉都没有。
更别提她如今的心思,尽数扑在谢沉翊的病症上。
然而这副景象,落在谢非这个古代人身上,完全就是另一番意蕴了。
谢非有史以来头一次结巴:“慕三、三小姐……”
慕初黎正摸了摸谢沉翊愈加滚烫的额头,眉心紧蹙,闻声抬起脸,瞧见惯来面瘫的书童,难得面色窘迫,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慕初黎:“……”
她其实顾及到古代人保守,所以衣服不过脱了最外的两件,又稍稍松一下领口罢了,真的没露多少。
何况露多的又不是没见过。
毕竟在现代时,学校里的男生,穿着大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