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谢革和胭娘之事另有他因,慕初黎抬眉疑惑,见谢沉翊没有继续解释,又对这对鸳鸯的情况实在好奇,慕初黎索性隐匿了气息,从楼上一跃而下,隐匿到二人身侧不远处的树枝后。
别人听墙角,她听“树”角。
然而慕初黎还没来得及在树枝上坐稳,便听到“啪嗒”一声,随着竹制灯笼落地的声音,胭娘猛地扑到男子怀中。
慕初黎听到胭娘略带哽咽的嗓音:“好……我听你的,都听你,明日一早我便离开帝京,先往成州寻亲人,之后便隐居江南,若是有缘……”
她道:“望你日后前来相娶。”
寂静了良久,传来谢革喑哑的声音:“承此一诺,铭记一生。”
二人相拥良久,才彼此离去,瞧着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慕初黎从旁也瞧不出个后续发展,刚准备回屋,便见黑暗中又有人影跃动,眨眼从她眼前而过。
慕初黎:“……?”
大半夜的挺热闹的,树下约会不够,这还来了个……刺客?
的确是个刺客,不仅穿了一身夜行衣,头戴面罩,还形容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来干什么好事。
便见那刺客在四周逡巡了一番,跑到这个屋下戳戳,蹿到那个楼下瞧瞧,捣鼓来捣鼓去,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直到黑衣人离开,慕初黎没按捺住好奇,也寻着黑衣人的位置,跑到屋下戳戳看看。
初时看不出什么异常,直到她不经意间注意到小楼打地基的石块中,隐约有那么点松动的意思,她拨开石块,看到了里面的麻袋。
麻袋里装着黑乎乎粉状的东西,慕初黎探手取过一些,放在指尖搓了搓,又闻了闻,闻到像是鞭炮又像是木炭的……
她脑中轰然一声。
这是——
“炸药。”
谢沉翊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站在她的身后,将她心中的答案说了出来。
“三十年前,帝京某处青楼曾起了一场大火。”
身后的谢沉翊道。
“起火缘由经查,是时为二皇子的谢礼,以为六皇子谢革夜宿青楼,方以炸药将青楼夷为平地。”
谢礼也不知从何处知晓了谢革要为青楼女子赎身,以为今晚是二人的最后一晚,谢革必会留下。
没想到谢革早已回府。
慕初黎良久无言,半晌后才轻声开口:“所以,谢革之所以没有与胭娘相守,不是因为谢革望了最初的承诺,而是……”
今晚一别,竟成永诀。
谢沉翊微微颔首。
胭娘死后,谢革亲入大理寺,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查出群芳楼爆炸的原因,因楼中还有无数宦官子弟受此劫而惨死,二皇子谢礼被贬为庶民,发配边疆。
那之后,谢革却辞去了与丞相之女的婚约,弃了争夺皇位的心思,转而一心辅佐三皇子,也就是《繁华梦》中男主谢淮川的父亲,继任储君之位。
“而谢革一身未娶,且克己知礼,至三十七龄逝世,当为一代贤王。”
慕初黎沉默。
“那现在事情还没发生,我们把炸药挪走……”说到此处,慕初黎顿了顿,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山河图中?”
毕竟慕九辞说过,山河图者,山河万端尽在图中,在慕王府中掉入这里,除了山河图,她想不到还有别的去处。
便见谢沉翊点了点头。
慕初黎低眼。
所以在白日里,她拦不下齐阑和陆箫的打斗,陆箫和齐阑也看不出她容貌的异常,自然,她也拦不下眼前的一切。
谢沉翊慢慢道:“山河图可以再现过去之事。只是过去已成定局,便算我们身在此间,那些既定的历史,我们亦是无权更改。”
只能眼睁睁看着早已知晓的过去,在眼前重新上演。
慕初黎抬起眼。
看着眼前的朱楼锈湖,莹莹烛火。
她之前还好奇过,山河图既然能自动修正,防止历史改变,为何阻拦她认下齐阑二人,却没有拦住谢沉翊登上群芳楼高台。
毕竟他姿容太盛,又花枝招展的,鸨母牛郎也好,那些来逛的男人也罢,总会因他产生些影响。
如今方知,原是这些人的生命啊,注定要在今夜画上句号。
……
过去之事无法更改,而亲眼看着前一刻还是纸醉金迷堂皇富丽的所在,在今夜之后,便会随着硝烟寥落寂静尸骨无存,心中免不得起了几分悲戚之意。
两人沉默着回到华楼上。
良久后,慕初黎才慢慢开了口:“我们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谢沉翊摇摇头:“若想离开山河图,需找到此地存在的山河图……而我们进入此地的时间节点,正好处在令尊令堂的相逢。关键应该在令尊和令堂身上。”
“送我们进来的人,是特意让我们看到……我爹和我娘?”慕初黎抬起脸,“这是为什么?”
《繁华梦》压根没讲过父辈的故事,关于陆箫的内容更是“育有一子一女红颜薄命”一笔带过。
慕长奕和陆箫的经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房门“咣咣咣”的响,还有人喊着“快开门”“开门”的呼声,声音颇为急促,慕初黎一惊,又恍惚一瞬,不合时宜地想,该不会是有人发现楼下埋了炸药,招呼他们尽快逃离,躲过此劫吧。
回头就见谢沉翊坐在桌边,望着房门的目光平静无波。
门外传来话语。
“哥哥,好哥哥~开个门嘛~哥哥刚刚来到楼里,让弟弟们见见哥哥,也好相护照应照应~多好?”
声音矫揉造作,特意捏着嗓音,慕初黎已经能想象出,门外的一群男人是如何穿得花枝招展,翘着兰花指挥着手帕一脸娇羞的模样。
是那些小倌。
慕初黎:“……”
她就挺好奇的,这群大老爷们是为何会觉得,一身矫揉造作比那种特意搔首弄姿的女人还矫情个千百倍,会招那些恩客们喜欢?
又看向一旁的谢沉翊:“他们大半夜的来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