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意望入他无波无澜又淡漠空无的眼眸中,隐约猜出背后缘由,心下一紧,放低声音劝他。
“你别……我们好好谈谈,她不会的……”
人命关天,又想着万一劝不住把这人捆着绑走的可能性。
反倒是被她搀扶着的褚凤歌忽地自嘲一笑,勉强压制体内冲撞的灵力,向天抬起了手,开口道。
“谶言……在上,我褚凤歌,今日在此做下誓言:终我一生,都不会将慕初黎身负抟盛骨之事,说与第三人听。”
“有违此偈,天诛地灭。”
话语方落,体内冲撞的灵力刹那停下,重归正规。
她失力摔下。
“褚凤歌!”
慕初黎俯身将她拉住,免得她摔在地上,又忙不迭用灵力调理她的经脉。半晌后,才看着闭目调理无碍的褚凤歌,低低道。
“抱歉。”
“无妨。”褚凤歌却是摇摇头,笑了一声。
“抟盛之事,本就是越少人知晓越好……我今日虽没有将抟盛说出,明日也不会说出,但难保时事变迁,利益驱使也好,身不由己也罢,他日之后,或许便会将抟盛说与他人听,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毕竟,人心易变。
发个谶言偈,对如今的她无害,也避免她日后做出错事,更让慕初黎防患未然。这本就是无可非议之事。
只不过……
她抬起眼,看向如皎月在天一身月白风清的谢沉翊,自嘲笑了一声。
当真……是她看走了眼。
褚凤歌调理完,特意安抚慕初黎不要放在心上,好好歇息,然后浑然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去睡觉。
虽一通折腾,仍然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天亮。
送走褚凤歌,慕初黎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背后之人静了一静,片刻后,随她身后一同进了屋子。
慕初黎没拦。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她躺在床上,面朝外侧,看着床边的人影站了良久,最后倾身坐在床边。
“抱歉。”
慕初黎沉默了好几息:“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她又有什么理由接受他的道歉。毕竟他所做的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她。
他的手臂动了动,像是想要抱住她,但最终还是没有抬得起手。夜色像是能勾起人内心深处隐藏的脆弱,慕初黎听到他的声音极低,带着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
“……你不开心。”
慕初黎没说话。
她的确不开心。
不开心他的草菅人命,和骨子里视人命如粪土的淡漠,却也不开心地想,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早就了他如今的性格。
就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害怕失去自己最为珍惜的宝贝,拼了命也要紧紧攥住,亮出牙齿恨不得咬退一切威胁,哪怕与整个世界为敌。
又像一个落入崖底的迷途者,暗无天日中突然见到一缕光,哪怕可能根本握不住,却是粉身碎骨也要抓住。
……那也是她曾有过的心情。
可她有幸被人及时拉出深渊,见到光明,而他却一直在踽踽独行,彷徨无助。
慕初黎无声叹了口气,从床上半坐起身,探臂环过他的脖子,将人抱住。
其实他大可以在她不在场时,神不知鬼不觉害死褚凤歌,还可顺势归因给中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他没有。
许是对于杀人性命产生了犹疑,许是怕她得知褚凤歌的死讯会伤心,又许是想将那深埋于心底见不得人的阴暗,将一个真正的他,放到她的面前。
拿出自己的心,完完整整交给她。
如芝兰染雪的淡香弥散在鼻端,慕初黎趴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开口。
“……谢沉翊。”
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有我陪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
次日清晨,慕初黎是人被硬生生敲门敲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推开了门,入眼就是个子只到她胸口位置的褚凤羽。
慕初黎反应了一下,下意识道:“……你不是被关禁闭了吗?”
昨晚褚凤歌还说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放出来,这小子年少轻狂,恨不得在脸上写着“老子天下第一”,居然这么快就服软了?
褚凤羽的面容扭曲了一下,脱口而出:“干你屁事!”
又想起了自家姐姐的威胁,拧巴着脸,没好气道:“你和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很漂亮的哥哥,收拾收拾,我送你们离开大弥弥之境。”
慕初黎抬眉。
“国辅也不知发了什么神经,明日就要来桐城。”褚凤羽解释道,“姐姐正在准备招待,没时间管你们。你们越早离开越好,免得倒时被发现,还会拖累我们。”
凤鸣赋黎既已经拿到,的确是没有必要久呆。
慕初黎点点头:“有劳。”
反身去敲谢沉翊的门。
昨晚那一通之后,谢沉翊便回自己屋里了,好在话都说开了,她也没什么心结,睡得挺香。
谢沉翊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然而抬手敲门时,却是无人应答。
慕初黎心下一惊,各种糟糕的情况在脑海中瞬间溜了个遍,顾不得太多,体内灵力一激,瞬间将门撞开!
门开就看到坐在桌前的谢沉翊,正对她微笑。
慕初黎:“……”
这人在干嘛?
慕初黎皱皱眉,几步上前就要拉过他离开,然而手指在触上他时,一束火焰瞬间在她指尖燃起,眨眼攀上对方全身!
“谢沉翊”登时一声惨叫,跌倒在地,面容变幻,成了一个蓄着一小撇胡子的人。
身上没有那抹芝兰之香也就罢了,连嘴都变幻个歪的,看着都辣眼睛,还想装成谢沉翊?
等在门外的褚凤羽闻声窜进,瞧见对方面容一惊:“孙叔?!”
孙克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