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其麟的尸骨,葬在了吹临山的后山。
“吹临山四野清净,鸟语花香为伴,许郎其实一直颇为喜欢。”
池瑶瑶抬手抚过墓碑,笑了笑。
“许郎其实是个十分喜爱大好山河的人,总想着能四处看看,我本想在他死后,带着他的骨灰四处转转……如今却是没有时间了。”
慕初黎一呆。
刚要询问就被打断。
“你爹盲眼之事,虽然是狼妖所为,但背后不排除有朝廷势力的参与……吴持臣便是其中一人。”
既然嫉恨许其麟,就不可能不嫉恨,同样有着统率之能的慕长奕。
“奈何当年的大俞的确没有将领之才,吴持臣虽是心术不正,但缺了他,大俞的江山只会更快地被外围吞并。”
池瑶瑶望着她,慢慢道。
“多年来,为了大俞的百姓,你爹将个人仇恨放到一边,从始至终都不曾做过戕害吴持臣之事,甚至为了让战事尽早息止,对他多有帮扶。”
才让他苟活至今日。
慕初黎抿了下唇。
却听池瑶瑶笑了一下,几分自嘲:“好甥女,我这么说,是否有刻意挑拨你,让你杀了吴持臣,为许郎报仇的嫌疑?”
“没有。”慕初黎摇了摇头,又道,“有也无妨。”
许其麟一身清明,麒麟才子本该大放异彩,却遭吴持臣陷害,便算池瑶瑶利用她为许其麟报仇,也无可厚非。
池瑶瑶闻言又是一笑,神情带起几分怀念:“还真是像啊,这股子傻气,和你娘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慕初黎:“……”
齐阑前不久还说过,好在她没有遗传她娘的傻气来着。
池瑶瑶还要再说什么,然而甫一开口,却是猛地眉头一皱,她掩唇重重的咳,等到将手放下时,掌心竟然满是鲜血。
慕初黎一惊。
“无妨。”
池瑶瑶凝视着掌心的血,摇了摇头。
“许郎魂魄被束魂阵扭曲,我虽救出了他,但他已将近魂飞魄散……为了保他性命,我动了秘法,用自己的魂魄为他修补……今日之局,早在我意料之中。”
慕初黎握住她的手,想了想,刚要带她入山河图,看看能否寻到楚遥凌一助,池瑶瑶便抽出了手。
“坎坷多年,我早已有了去意。”池瑶瑶道,“不用花费功夫放我身上了。”
慕初黎皱眉。
“陆箫命薄,当年怀你之时,便遗憾注定无法见你长大……”她抚平慕初黎的眉头,又揉了揉的脸颊,几分欣慰,“若是知晓自己的掌上明珠,出落得如此标致,想是十分欣慰。”
慕初黎心下一悲:“池姨……”
池瑶瑶低头又咳了几声,她随手拂去唇畔的血,还是凝重了神色,道:“我时间不多了,临死前,再要交代你几件事情。”
“你也看见了,许郎之所以遭此劫难,归根结底是他天赋太盛,遭人嫉妒。君子怀瑾握瑜,定会波折重重,你哥身负抟盛,想来对此颇有体会,你……”顿了顿,她道,“若是没有抟盛,自是最好,若是……”
池瑶瑶叹了口气:“万要遮掩锋芒,珍重好自己。”
慕初黎低下眼,点点头。
就见池瑶瑶似是思索了一番,抬手引出自己的一缕神识,又拉过慕初黎的肩膀,将那缕神识传到她的脑中。
“这是我在苍烛山三十多年的所见所闻,虽然没有什么秘辛,但若他日你真的要踏入苍烛……”她道,“想来能给你一些帮助。”
神识入脑,顿时大量的记忆涌了进来,慕初黎只得迅速闭眼捋顺,尽可能地快速吸收。
那边的池瑶瑶也不着急,直到太阳西斜,慕初黎睁开了眼,她才一笑。
“去吧。”池瑶瑶摊了下手,自嘲,“池姨家底空空,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了,最后还要拜托你照看好腾云寨的百姓,万不可以让那谢淮川小子如之前一般。”
慕初黎点头,顿了顿,道了声“珍重”。
往山下走的前一刻,慕初黎回过脸,最后看了一眼。
女子盘膝坐在墓碑前,抬手细细触过碑上的字。
阳光映照着她的脸,她的面庞安详,隐有几分透明之色。
……
池瑶瑶传来的神识中,有不少重要信息。
比如一点,就是关于谢沉翊的身世。
池瑶瑶自然不知谢沉翊是司空一鸿的亲子,她知晓的,是在二十年前时,司空一鸿曾与一名大弥弥之境的女子,走得颇近。
据说那女子地位不低,又生得极其貌美。
司空一鸿其实并不太注重女色,只是作为修真界的“皇帝”,归根结底,和寻常的皇家并没什么区别,有妻有妾,也好拉拢苍烛山的其余长老。
他有一正妻徐氏,也就是司空泉的母亲,还另有三个妾。这都是人尽皆知之事。
而与大弥弥之境的女子,却几乎无人知晓。
池瑶瑶之所以知晓,还是因为她偶然看见过司空一鸿与那女子在一起,而观那女子的行止,似乎并不太喜欢司空一鸿。
司空一鸿的修为比池瑶瑶高出不知多少倍,她偶然遇见,险些被司空一鸿所杀,九死一生逃了出来。
也是在那时,池瑶瑶看清了这位司空山主的真实面目,看到了自诩“清正”“以伏魔卫道”为己任的苍烛山,究竟道貌岸然到何种地步。
于是自愿退出苍烛,又寻到了被困束魂阵的许其麟,才有了今日之事。
……
慕初黎回了腾云寨。
早在埋葬许其麟前,池瑶瑶便特意带她来了寨中一趟,借口管够了他们这一群要带着她的许郎遨游四海,所以将山上的百姓尽数交给慕初黎。
彼时,那粗汉瞧了慕初黎一眼,一语不发地行了个礼。
倒是那个瘦子瞧见是她时,登时眼睛一亮,搓着手指色眯眯地就要上前,一脸谄媚的模样。
想来还是把慕初黎当成一个人畜无害,与人私奔不成,抱着包裹手足无措地哭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