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圣旨既下,腾云寨中几无事宜。
慕初黎回寨中收拾收拾东西,又将事物全权交给胖子处理,准备随谢沉翊入端王府。
去好好瞧瞧端王府这一群乌合之众。
临行前,胖子顿了顿,向慕初黎行了一礼:“过去之事,是我多有冒犯,还望陆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慕初黎摆摆手。
那瘦子则是巴巴瞧着慕初黎,然而在谢沉翊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还是把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默默咽下。
那些孩子更是舍不得她。
慕初黎在寨中的这几天,又是化出风麒麟让他们飞,又是化出噬人花和火蟒陪他们玩,还有一个“蛧”为他们带来山野里的小精灵,如今知晓慕初黎要走,一个个缠着她,央着她抱,迭声唤着“陆姐姐以后多回来看看我们”。
慕初黎点头应好。
孩子中,皓皓在抱完慕初黎后,顿了顿,来到谢沉翊面前,抬起手,拉了拉谢沉翊的袖子。
“谢哥哥,陆姐姐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顿了顿,他又道,“万不要如同昨晚那般,惹得陆姐姐伤心,一人偷偷掉泪。”
慕初黎:“???”
她昨晚心神不宁不假,可啥时候掉泪了?
皓皓已经人小鬼大的对她眨眨眼睛,示意她不要解释,而后又在慕初黎配合的表情下,再次拽了拽谢沉翊。
“谢哥哥,你耳朵靠过来,我还有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谢沉翊随着他的动作慢慢俯下身。
却在身子贴近男孩的一瞬,皓皓手底寒光一闪,一柄匕首直刺谢沉翊左心!
千钧一发之际,谢沉翊脚边的一棵蒿草陡然长大,在匕首刺入的前一瞬,一把击在皓皓手腕!
匕首落下。
众人齐齐愕然。
慕初黎放下施法的手。
不论是皓皓最初见到谢沉翊时,隐含怒意仇恨的神色,还是时不时“凑巧”出现在她的身侧,若她还猜不到谢沉翊和皓皓口中的过去有所牵扯,她就是个傻子。
皓皓握住吃痛的手腕,后退一步,然而目光仍是死死盯着谢沉翊,似是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丝毫不见方才天真烂漫的稚嫩神情。
“恶魔!你这个恶魔!杀我全家的恶魔,你有何颜面存活在这世上!还有你!”他又指向慕初黎,“你们都是一伙的!让我们投诚朝廷,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一旦我们投诚,等待的只有兔死狗烹!”
娘亲与他说过,父亲的身死,是端王府的那位三公子亲手所为!
他到死都不会忘记!
谢沉翊静静瞧了他片刻:“胡廉?”
皓皓一怔,嗤声一笑:“果然是你。”
谢沉翊不置可否:“令尊胡祥之所以给你起名为‘廉’,当是希望后代两袖清风,为民造福。”
顿了顿:“可惜,终其一生,也未将这一信念贯彻始终。”
皓皓双目发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晋元三年,令尊高中探花,却自请回乡,因在晋元五年、六年间治水有功,提为太仆寺丞。”
“回京之后,一身端正,不结党派,不谋私权,甚至因为寻常百姓告御状而得罪权贵,险些丢掉性命。”
“晋元八年,两岁的你身患急症,家中无钱,令尊……头一次收了贿赂,为你诊病。”
权力之毒一旦沾染,便是万劫不复。
胡祥最初或许只是走投无路之下为了给幼子诊病,不得不以权谋私,然而尝了一次禁果后,便想尝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
“晋元十年,令尊与靖王合谋,为谋取盐茶税,中饱私囊,残害同僚十数人,其中包括他当初入狱之时,为他向权贵求情的许老。”
“不可能!”皓皓嘶吼一声,指着谢沉翊怒喝,“你在说谎!!娘说过,爹一生清廉,此生只望为国为民,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丑事!”
谢沉翊道:“你爹便算做了那些事,也断然不会同你娘讲。”
那些丑恶、阴险、见不得光的东西,没有人会希望被至亲之人知晓。
“我会为爹证明清白!”皓皓怒然,又信誓旦旦做下誓言,“总有一天,我会靠着自己,造福一方黎民,而非以权谋私!”
谢沉翊:“我等待那一天。”
连走之前,慕初黎低头望着在她影子中探头探脑的“蛧”,道:“可是想留在此处?”
“蛧”顿了顿,转了个圈。
它终究是自山林而生,习惯了山野,习惯了和那些精灵存于一处。
“那便留下吧。”
附身她的这段时日,“蛧”已经随她吸收了不少灵力,修为显著提高,已不像最初那般柔弱,时时需要宿主庇护。何况,山野之中灵力本也充沛,便算不随着她,也不至于修为止不住不前。
而且,留来此处,也可替她保护百姓。
这终究是池瑶瑶最后的心愿。
……
慕初黎次日是被侍女的尖叫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就是一方精致绘着山川的檀木屏风,桌上的青瓷花囊中盛开这几朵菊,一旁的鎏金香炉中缓缓弥散着安神香。
慕初黎瞧着这典雅而全然陌生的环境,恍惚了好几息。
昨日在腾云寨百姓盛情难却,都要离开了,却愣是留着她和谢沉翊吃了顿饭,还推杯换盏了几次,在最后时,她昏昏欲睡有些困了,被谢沉翊抱上马车,下了吹临山,又入了帝京,进了端王府,最后被他抱着放到了床上。
所以……这是谢沉翊的床?
话说谢沉翊人呢?
屋外传来侍女的惊叫声,模模糊糊听到诸如“三公子不见了”“屋中怎么会有一个姑娘”“快去禀报王爷”之言。
慕初黎推开房门站出去时,入眼就是闻讯赶来的谢流渊,瞧见是她后,谢流渊显然挑眉一诧,然而他还没问得出来,就被半路插来的声音打断。
“陆小姐怎会从谢三公子屋中出来?”
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豫,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