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黎在人群中转了两三圈都没寻到人。
第三次寻了个空时,她站在人群里,慢慢打量着四周欢声笑语的众人,脑中迅速回想先前见到的景象。
……是否是有什么细节的地方,是被她忽视了。
耳侧隐约起了嘈杂之声,隐约有侍女焦急唤着“二小姐二小姐”“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那位公子呢”之言。
慕初黎打量过一眼,瞧着那大红裙裾的“二小姐”坐起身,又有些茫然地揉着自己额头,久久无法回神。
这位二小姐的容貌,隐约有些熟悉,有点像那位……官大小姐。
这是官家二小姐!
脑中一闪而过那抹浅绛轻袍的身影,又回想起方才所看到的一切,慕初黎先是心底一惊,又忍不住紧咬牙根。
……竟然明晃晃地被骗过去了!
……
慕初黎破门而入。
屋内没点烛火,昏惑幽暗,只有半缕月光透过菱窗散入几缕,映出正躺在床上的谢淮川的面庞,苍白如霜,毫无血色。
屋内还弥散丝丝缕缕浅淡的血腥气。
慕初黎的目光定定望向正静静端立在窗边的那人,心脏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知谢淮川的那一番剖白,无疑触了这人的逆鳞,这人在刻意将她引走后孤身来寻谢淮川,定是存了见不的光的心思。
也知从前的经历,让这人的骨子里存有几分偏执和阴鸷,甚至有种草菅人命的淡漠和残忍。
但没想到,他竟真的能……残冷至此。
慕初黎望了眼床上杳无声息的谢淮川,自嘲而笑:“你怎么不杀了我?”
话罢,也不待他给出答复,慕初黎骤然抽出发上簪子,调转簪头,二话不说反手便向着自己的颈项刺入!
“舍不得出手?没关系,我自己动手!”
只闻“呲——”一声,簪子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之时,温热的鲜血登时射出一线,溅上慕初黎的下颌。
却不是她的血。
慕初黎一怔之际,床上的谢淮川隐约发出一声轻哼,像是沉酣睡梦的人被人打扰,不豫出声。
慕初黎霍然转脸。
清冷的月光下,谢淮川的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显然是在沉睡。
她忙要冲到床边去细看。
然而却在迈步的一个瞬间,腰身一紧,被人往后一带。
那人将她抵在房门上。
下一瞬,他的唇便压了上来。
他吻得很重很急,却又迟迟不曾进入,只是单纯的唇瓣厮磨,又像是带了几分急迫和气恼的意味,麻麻地,还有些火辣辣的感觉,慕初黎觉得不适,皱了皱眉,想要偏头避开。
便被他握住后颈,侵了进来。
甫一进入,他便温柔了下来。
他吻得很慢,又极其珍重,一寸一寸细致品尝过她口中的每一处,唇齿交缠间,彼此呼吸相交,徘徊缠绵,隐约间还带着几分虔诚和委屈之意。
慕初黎本想直接推开他,然而彼此唇齿相触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惶然密密麻麻清晰传来,让慕初黎不住心口钝钝一痛。
又觉得这人完全不讲道理。
当初一句话都不说,亲眼看着她被慕九辞带走,而他一人来到苍烛山,任她担惊受怕,便算她辛辛苦苦来到苍烛山,他还化成别人的容貌。
期间要么不理她,要么折腾囚禁play那套,完全就不认她。
她不过是在这几日下来时,考虑到谢淮川只是一个寻常凡人,又不像这人,好歹会阵法,又能在一定程度上吞噬影响他人的灵力,所以自然而然对谢淮川多照料了些。
今次又因这些不可抗力,没有及时解释清楚和谢淮川的关系。
这人竟然因为这么点破事儿而委屈。
委屈?
还好意思委屈?
更该委屈的明明是她!
思及此处慕初黎心口怒火一腾,齿关向前一撞,“咯”一声齿与齿触碰的清脆声起,在他下意识后退时,慕初黎逮住他的唇角,狠狠一口直接咬了下去!
又觉得气不过,脚底同样一动,寻着他的脚尖便结结实实拧了上去!
耳畔传来“嘶”地一声。
慕初黎抵在他肩上的手发力,猛地将人一把推开。
谢沉翊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慕初黎已经迅速拉过他的手。
精致如玉的手背上,一根银簪笔直穿透,染出鲜血滴答落下。
慕初黎只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她又不傻,更没活得够,方才将簪子往自己颈上插时,只是怒极攻心的发泄而已,根本没下死手,谢沉翊只要稍稍发力,完全可以顺利将簪子抽走。
然而这人竟是生生用手背接了下来!
这个疯子!
慕初黎一面气得咬牙切齿,一面瞧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觉得自己的心口都在阵痛,忙不迭从怀中掏出金创药,小心将药粉撒了下去。
谢沉翊任由她动作,长睫垂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初黎却是望着指尖的鲜血,短暂地失了下神。
幼年不幸,让他眼中充斥的只有淋漓鲜血和蝇营狗苟,又因多年孑然一身的苦楚,让他敏感而多疑,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令他生出草木皆兵之感。
为了保护自己,只能将自己的性子逼到极端。
从而将一切不确定因素斩杀在摇篮里。
如同当年他险些杀了她一般。
只是如今的他断然舍不得伤她,所以动了除去谢淮川的心思,却又知晓谢淮川所为怎样也不至死,而自己的这一番心思又着实不堪,故而只能自伤。
直到将他的伤口彻底包扎好,慕初黎才抬起双眼,深深望入他黑沉不见底的眼眸,慢慢唤声。
“谢沉翊。”
“你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不安全感,让你对我这么不信任,觉得我会被其他阿猫阿狗勾引去心神?”
慕初黎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