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苔生挪了挪位置,在路灯的正下方,最亮的地方蹲下来,怀里抱着小猫,感受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雪越下越大,手心里小猫的体温在逐渐回温,她却觉得越来越冷,冻得嘴唇发白,身体止不住地哆嗦。
猫猫,你的等待什么时候才能够到来?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回家?
你说我为什么没有伞?
我弄丢了我的伞。
我的伞……
头顶的风雪突然停了。
她抬头,首先看到了她的伞,伞外站着一个少年。
伞内是她和小猫。
他的身体为她们挡了风,他撑的伞为她们挡了雪。
她看着他:“你拿走了我的伞。”
“对不起。”
她低下头看怀里的猫,“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我愿意。”
萧长矜被江苔生带回了家。
她觉得她的房间很小,因为她的心很小,小得,只能盛放下一个人。
江苔生坐在椅子上,补写昨天的日记。
2012
年12月19日
“今天,他看到我了。”
“他说他爱我。”
萧长矜站在她身后,目光透过不薄不厚的纸页,把她这三年暗无天日的心事,拿到天光里,窥视得明明白白。
无数的文字在半空中成形。
一条一条,隐晦的爱恋,被赤裸裸地逼出来。
明明已经猜到,在看到这些比佛法还要浩瀚的文字时,他还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江苔生,我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躲着我?”
末一句,他是带了点委屈的怒意在申诉的。
“你不需要知道,如同我不需要被看到。”她语气淡漠,飞快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为什么?”他看着她的背影,上前半步,却有一种不真实感。
凌晨察觉到寒意,感知到她在淋雪,他拿上那把透明的小伞往路灯下赶。
看到她的时候她冻得嘴唇发白,抬头看他的时候,仿佛一只湿漉漉的小猫。
可是他跟着她回家,好像他才是可怜的、灰溜溜的流浪猫。
她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只有在这风雪天,才愿意收留他。
“因为你不是他。”江苔生动作僵硬,尽量用最冷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可是萧长矜仿佛看到了一只小猫,一只倔强的、故作嚣张的小猫。
到底谁才是流浪者?
萧长矜走上前。
天色随着他的动作渐变,亮起白光。
这是新的一天,是他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江苔生。”他奋力冲破他们之间的隐形壁垒,将手抚在她发上,柔声安慰,“我爱你,也爱你,只爱你。”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她全身的警惕都消失了,将脸埋在臂弯里,嚎啕大哭。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不需要你来这里。”
“江苔生,十四岁的萧长矜没有看到你,二十一岁的萧长矜又怎么能错过你?
爱你,是他一生的宿命。”
“可是你不是十四岁的他。”
“可是你是十四岁的你。”
“他永不能爱我,因为他和别人做了交易。”
“爱可以打破一切枷锁。”
别墅开始崩塌。
“过来。”
萧长矜拉着江苔生的手,在混沌世界里游走。
天崩地裂。
远方隐约传来歌声。
江苔生回过头,看到了存放自己人生中短暂青春的地方。
“闭上眼睛。”他握着的她的手,柔声道。
她闭上了眼睛。
“感谢你,陪我这一个冬天。”她在心里,小声说。
同样闭着眼睛的他,睫毛颤了颤,好像听到了。
如果说我的声音都记得
念你名字时忐忑喜悦和苦涩
如果你是一曲恋歌
那我是隔窗斜阳一抹
从晨曦到日落,你是天空飞过的信鸽
“萧长矜。”
江苔生睁开眼睛,已经安安稳稳地站在了学校的操场里。
这是12月19日,校艺术节的尾声。
台上的女生正在唱一首陌生的歌。
我是落款的笔墨
我有万语千言
藏在颤抖的字里行间
李凯:“矜哥,老陈让把这些花篮给清了。”
周散:“拿去送女生吧,她们不都喜欢花吗,这花开得这么好,扔了怪可惜的。”
萧长矜:“行。”
放学时段。
操场上还算热闹。
江苔生站了一会儿,有些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呆站那么久。
她环顾四周,忽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清澈的、温柔的眼睛,一个男孩,站在树荫下,懒散地看着她。
江苔生默默移开了视线,紧了紧书包带,朝着那个男孩的方向走去。
因为他站的地方是放学必经的路段。
他正在给路过的每个女生送花。
说“送”不太恰当,因为他给的很随意,流水线一样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懒洋洋的。
江苔生想要面不改色、平静地走过去。
她已经习惯了被忽视。
可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喏。”一支漂亮的、雪白盛放的玫瑰,被递到了她面前。
“轰。”她仿佛经历了一场瞬间的地震。
音响出故障了,声音骤然间变大。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每个转身恍如初见
思念是春蚕
一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