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矜点头,“嗯。”,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大床。
江苔生随即伸手,将床单铺平,然后她开始人为地给床单制造褶皱,东抓一下西抓一下,床单皱巴巴的,和刚才一模一样。
她看向萧长矜,萧长矜和她对视,表示明白,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江苔生旋即又将床单抹平,躺到了床上。
她平平地躺着,看着烛光照耀的天花板,眼里没什么波澜,然而在心底,一阵一阵地隐痛,向她袭来。
她即将再现父亲可能的死亡场景。
闭上眼睛,她将手放在胸口,眉头蹙起。
萧长矜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如果太痛苦的话,可以……”
江苔生的鼻腔里发出了一个含糊的音节,是拒绝的意思。
心脏,疼起来了,于是,她开始在床上滚动挣扎起来。
揪着床单,滚到了地上。
在她即将落地的那一刻,萧长矜伸手,把自己的手隔到了她的脑袋和地板之间,在确认安全后,又慢慢抽开。
江苔生落到地上,呈半蜷曲状,松开了床单。
模拟完成,她躺在地上,睁开眼睛,看着萧长矜,慢慢道:“就是这样,如果他抓了床单那而且松开手的话,床单的形态应该是这样。”
萧长矜看着床单,有一大半呈倾斜状靠近地面,且靠近地面的部分,有一个明显的大褶皱和四道凸起的褶皱纹。
萧长矜沉默了,他赞同了江苔生的想法,朝着她,伸出手。
江苔生的眼神总是充满戒备的,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她警厉地看着萧长矜,就在他以为她不会牵他的时候,她将手放在了他的手里。
他把她一把拉了起来。
江苔生坐起来,头发凌乱。
他伸手,替她捋了捋,柔声道:“还有呢?”
他知道她有想法,他更想,靠她自己的力量,寻找出真相,她有那个实力,他愿意退到背后辅助她。
江苔生看着他,似乎要哭出来,“他……他是穿着鞋子的吧?”
2014年,张义渠是江振山死亡事件负责出警的警官,萧长矜在他的身体里,有很多关于案发现场的记忆。
他回想了下,道:“是,穿着鞋子、西裤和白色衬衫。”
“他不可能穿着鞋子上床。”江苔生道,“我知道很多有钱人觉得穿着皮鞋上沙发上床是一种格调,但他不是那样的人,家里的软装和家具都是我妈妈置办的,她生活奢靡,每一样都是花了大价钱,我爸爸……我爸爸说过他舍不得穿着鞋子弄脏这么贵的床单,而且,我妈有洁癖,不洗澡不允许他上床,更不用说穿鞋上床了,久之他就养成了习惯,再累,也不会穿着鞋子和没换洗过的衣服就往床上躺。”
萧长矜注意到她一直用“他”来指代自己的父亲,除非容易出现歧义的情况,才会换位称呼,他知道她是在回避,也不愿意戳她的伤疤。
江苔生说的都是一些主观性的东西,她很笃定自己的想法,萧长矜也相信她。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去了解他,知道他的习惯、脾性,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同江苔生对江振山,萧长矜对江苔生。
“看来凶手,有点小聪明,但还是没处理完全。”萧长矜道,“也许是匆忙作案。”
“凶手瞒不住亲人的眼。”江苔生说,“旁人货许不懂,但我知道他的习性,因为我是他养育了十六年的女儿。”
一阵风吹过,烛影摇曳了一下,门也发出响动。
萧长矜下意识地回头看门。
江苔生也看着门。
他想到了什么,“我们回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吗?“
“嗯。”江苔生道。
他们进入的,是案发后,凶手已经离开的那二十分钟后,而江振山的尸体,是在死后一个小时被发现的,警察是在十分种后,也就是亡七十分钟后赶来的。
“你父亲,有关卧室门的习惯吗?”萧长矜问。
“有。”江苔生说。
他们对视一眼,两个人似乎都紧张了起来。
三个推论加起来,现在萧长矜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桩谋杀案了。
“你别怕。”萧长矜握住江苔生的手,她的手指,永远都是那么冰凉,“我们一起找出真凶。”
“嗯。”江苔生缓慢地颔首,然后缩了缩手。
萧长矜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对她而言只是个不怎么熟的人,还是个大十一岁的、不怎么熟的叔叔。
他怕吓到她,忙放开手。
“下一步我们要干什么?”
江苔生的神色有些别扭,慢吞吞地问:“你手疼不疼?”
哦,她是说刚才他手垫在地板上那一下。萧长矜想。是疼了一下,不过也没什么大步了的,就那一下。
“不疼。”他说,“没事的。”
“哦。”江苔生道,“张警官,你先回去休息吧,长久待在这里你吃不消的。”
“那你呢?”萧长矜问。
“我也要休息了。”江苔生说。
说着,她一挥手,萧长矜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给打了出去,感觉自己被迫离开了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