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禁军不尽归御兵处管了吗?原本是分了几个人到禁军去,还借口人少,怎么问统领的罪呢?”
“说的就是这个,幸亏你家的镇守北境去了,不然这次也跑不了。”
这难免让人有些疑惑了,时微在时,整个禁军军营也只有他一个是雍王的人,或者算上他手底下的兵,其他人全部是安王一党,难不成,他们自己内讧吗?
陈寻继续道:“你也觉得不对?现如今内忧外患,又如此弹压外戚,太后还活得好好的,他真是不想要名声了。”
陈寻气呼呼的,手里的扇子越扇越快,若新帝是这般的人,少不得轮到她了。虽说她夫君,她夫君家族,她的家族,都是中立,明明白白的保皇党。可有时,中立恰恰是最吃亏先遭殃的那个。
“他或许一开始就没想过名声。”从监国开始,四处征战,屠城,收重税,不敬太后,立御兵处。
陈寻听了这话直直的站起来,惊讶道:“那岂非要天下大乱了!”
我只好安慰她:“说不得没这么坏,先帝励精图治,虽说晚年糊涂些,徐国底子到底还在。”
她却不理我的宽慰,自顾自说起来:“怪道,他要建个奇观惹得御史都以死上谏了,感情还有这一层在,若再不拦他,恐怕往后再拦不住了。”
“这如何说?”
“他这一次次正是耗费徐国国力,建奇观他们怕了他的威严,没拦住,若下次,他再杀个把人,便让他们更惧,日日夜夜只顾担忧各人性命去了,哪里又顾得上他今日要建多少奇观,收多少税。况且他凶名在前,总有小人为了身家名利,不仅不反,还愈发赞他明,那些忠臣驳他,他便仗着自己的性情,肆意屠杀了。”
说及此处,陈寻重重叹了口气,这些推论,无端让人心烦意乱。
“听说,他登基前就是个暴躁的人?”
“这倒不清楚呢,只听说他与皇后不恩爱罢了。”
“他隐藏如此之深,又一朝暴露,定然有所图谋,要做一番事情出来。”
她拍拍裙子站起来,面色凝重说道:“浸月,倘若能离开是好事,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况且,我的根在此处,各人有个人命数了。”
原先以为时微驻守边关,父亲外调是件坏事,陈寻这么一说,倒是一件好事了。我朝她露出一抹苦笑,如今管理严苛,论离京也轮不到我的。
我一直送她上马车,话虽如此说,到底是推论,谁也不清楚新帝准备做些什么,说不准,他就是图新鲜建一座宫殿,我身在内宅,多少事只能随波逐流了。
我与陈寻依旧碰面闲聊,却绝口不提政事,反倒说起来什么家宅子嗣,她害怕有孕,偏生喜欢走街串巷,总能听到些谁家生个孩子一尸两命此类。
如今张罗着纳妾,一定要我帮她找个好人过来。这便是难为我了,我又怎么去寻这个“好人”呢。
她不和我再说这些,我也总能听到些,御史死谏,结果真被皇帝拖出去打死了。
终究建了一座高楼在后宫当中。为此多少百姓工匠从徐国各处来到京都做劳工苦役,又为了建楼的钱财,层层收税。
一直建了一年。才勉强建好,还不算上装潢,据说奢侈浮华,高达百尺,名曰摘星楼。
不好的是大旱和洪涝,北边旱灾南边洪水正猛。
起先,是京都附近多了许多乞丐。
随后半月不到,大批大批的灾民就涌进京都,禁军与御兵处的兵力根本不够管理,更何况还有其他事宜要做,我只能让那些采买常出门的小心着些。今年既如此,更别指望田庄铺子如何了。
连买都买不着什么好东西,我有心做事,奈何无计可施。仅能做到开棚施粥了。
也有不少富豪人家,名门贵族做这事。朝廷反而没什么动作。
施粥和施粥也不同,有人是真抱着慈心救人的,有人则是日日一碗清澈见底的薄粥,吊着百姓性命,等他们头昏眼花气息奄奄的时候,卖儿卖女,甚至算不得卖,只求一口饱饭。
我去了陈寻府上,问她和不和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多少心里有些慌张,谁曾想,她竟在这个时候怀孕了,才不到两个月,正是应该安心养胎的时候。她自己没去,派了身边婢女做这事。
就如此过了几日,朝廷终于有了动作。派人广开粮仓,四处赈灾,安置流民,把京都附近逃难来的全部迁走了,据说,迁走灾民的时候,还发生了几场不大不小的□□,还好被禁军与御兵处镇压下来,否则京都□□,后果可想而知了。
陈寻怀了孕,我本不想再打扰她,可她总是害怕,一定要我过去陪她,天天陪日日陪,弄得她夫君都不敢随便进她的屋子。
幸亏时府离得远,不然,她恐怕夜晚就要把我留在她床上了。
偶尔谈到灾民安置,她冷笑一声说:“哼,且等着吧,大灾后必有大疫,有那些人头疼的时候了。”她又说:“你也务必小心些,我是管不了其他人,你我府上须得多备下些草药才是,再请一位先生来做府医更好,如今不是吝惜钱的时候。我正计划着寻一位先生来呢。”
“这倒不好,你找了先生来专门留着府上,若你所说为真,疫情之下,叫旁人无医可用的该如何是好呢。不如买了药配好,放在府中有备无患。”
她叹息一声,语气幽怨道:“你还真是心善的紧,可你如此想,不是所有人都如此,那些豪门人家才不管百姓旁人如何呢。”
我没有请先生来,连问都不曾过问,说不准,人家也有一片胸襟,想要在外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呢。
只是买了许多药,京都各地都跑了遍,顺带分给陈寻一份。
果不其然,陈寻每次说的话倒是很准。疫情先于大灾之地蔓延开来,陛下一面令人研制药方,一面把患病百姓圈禁起来,一把大火烧了干净。
京都附近的更是,不等药方研制出来,甚至连疫病的苗头刚刚显露就葬身火海了。我听了这消息,心里直打鼓。
陈寻知道了这事,忍不住冷嘲热讽:“他倒是极有魄力的。”
言含不屑:“等着吧,有他们好受的,谁把他推上去,死到临头定会后悔的。”